【書評書介】《我為何成為美國公民:我的猶太人旅程》:我們只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公民

友善列印版本

書名:《我為何成為美國公民:我的猶太人旅程》
作者:索爾孟(Guy Sorman)
譯者:林舒瑩
出版社:允晨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3月1日

索爾孟是法國和美國的公共知識份子,也是「文藝復興人」。他以淵博的整體知識和對古典自由主義的信仰當作準繩,月旦人物,臧否時事,在犀利中看見敦厚,在嚴峻中感受溫暖。無論他對世事如何通達透徹,但他還是甩脫不了作為猶太人在認同方面的迷惘與焦慮。

這本書裡面藏有好多人的身影。有托克維爾、雷蒙.阿宏、熊彼得、以賽亞.柏林、雷根、柴契爾等當代大儒和政治領袖。整本書分兩個主題,一是鉅細靡遺地講述他和妻子、家人遭遇到的猶太身分認同困擾;另一部份是對客觀事務、理念和政策的針砭。其中猶太的身分認同最精彩,也最荒謬,只有流浪數千年,散布各大洲,永遠的局外人,才能體會那種邊緣、離散和他者的感受。

猶太人從古羅馬帝國起就遭到各國的排擠與敵意。到了20世紀反猶更變本加厲,在蘇聯和德國都受到迫害,只有音樂家和醫生因為被地主國所需要而晚上可以出門,且不會被關、被殺,這是猶太人很多去當醫生和音樂家的原因,但依然被歧視。原因是猶太人沒有祖國,以致沒有國家觀念,兩國開戰都向敵國的猶太人買情報,讓各國對猶太人充滿敵意。羅馬帝國以降,只要快開戰第一件事就是把猶太人集中關起來,美國也學會,二戰時期把日裔關進集中營。其次,猶太人精於經商,剝削勞工且吝嗇刻薄,早已令人憤慨,加上他們賄賂當地官員,帶壞風氣,公然讓兒子逃避兵役;賺到錢絕不回饋地方,都藏進銀行或保險櫃裡,十足小氣財神。

由於殺害耶穌的也是猶太人,歐洲各國常拿為耶穌復仇來迫害猶太人。十字軍東征時經過猶太村即大開殺戒,可能比殺害的穆斯林還多。上一任天主教宗曾公開向猶太人道歉,為殺害猶太人請求原諒。

因為歷史的關係,在歐美流浪的猶太人擔憂壓迫隨時再來,所以努力在法律、媒體、學術界頭角崢嶸,以防範反猶運動的逆襲。蘇聯與反猶的納粹德國打得死去活來,給世人造成錯覺以為蘇聯不反猶,因而從對抗納粹的光環中取得一些利益,其實大家都不知道史達林的反猶太主義。

索爾孟從小就生活在恐懼反猶的惡夢裡。他父母想像每個人都有反猶太的影子,看到每個人都先默思他是不是反猶分子。他父母把金屬百葉窗關上,無論白天還是夜晚。索爾孟認為每個人都有權利仇恨和自己想法不一樣的人,也贊成來自英國對反猶太主義的諷刺性定義:「作為反猶太人者,就是仇恨猶太人,無論他正不正常。」

索爾孟認為,姓氏是另一種皮膚,一種沒得爭辯的身分,他最後使用的姓是 S o r m a放棄以前那個多一個N字像德語系的Sormann。

居住在巴黎,他有了比較後來入籍美國差異的機會。他的家族成員從 1900 年到 1938 年間離開德國、波蘭與奧地利的,大多選擇前往美國、英國、比利時、澳洲、巴西和法國,很少人選擇去當時叫巴勒斯坦的地方。他的血緣系譜決定了他多國文化的基因,在討論問題時可以隨手拈來,知識上無入而不自得。

他比較美國與法國的差異最為精彩。他說美、法之間真正的對比不在財經,而在哲學與公民方面。在法國,每個人必須替所有的人支付健康和教育費用,法國是整體結構。在美國,每個人只付自己的,他們比法國更自由地選擇他們的學校或保險。

法國人消費自己的老祖先,兩個世代以來政治生命已吸引不了最優秀、最大膽的頭腦。況且,法國在1970到80年間錯過了全球化和自由主義的轉變。在論及自由主義,作者認為法國的自由主義不像美國的那麼傳統。從托克維爾到雷蒙阿宏與如維內爾,法國自由主義傳統上是懷舊的,甚至完全的悲觀主義。

本書是一個法國及美國籍猶太裔的自由主義學者的認同敘述。值得注意的是,作者發現「身分」與「認同」之間存在著不固定性與複雜交混的多元性格,因此認同才從早期哲學與人類學的固定單一想像,轉移到對社會、性別、國家與文化屬性認同的探討,特別是關於個人生活風尚與文化公民權的選擇。

作者對於法國被稱為人權之地很不以為然,認為是「鬼扯」。他說法國一向比較喜歡世俗的獨裁者甚於信教的民主主義者,並舉例說明法國支持阿拉伯獨裁者的事實。

阿拉伯人民的背叛與中國人民的放棄,根據法國的外交,中國人不比阿拉伯人更值得行使自己的公民權。在所有西方國家中,法國政府對中國共產黨顯然是最卑躬屈膝的。作者明白表示對中國迫害人權難以諒解,並稱呼法國叩頭派是「法國的漢化」,而予以痛批。

他追隨托克維爾把美國與法國並立比較。他說美國民主比較和道德有關,反倒不關制度的事,原因是美國沒有貴族政治,人際關係自然而平等;在法國人人都要凌駕別人之上。在法國,國家被假定是我們自由的保護者,在美國則相反,認為公民自由的主要傷害只會來自國家本身。而國家的概念在中國更不相同,不但是保護人民的機器,也是人民尋找父親時的代理父親。沒有父親,中國人就六神無主。這是西方人無法理解的現象(為什麼共黨一再狂殺人民,人民反而更崇拜黨?洋人不懂棒下出孝子的中式倫理)。

本書最後的結尾十分智慧。索爾孟問哲學家以賽亞.柏林覺得自己是不列顛人或美國人(他有兩個國籍);法國人或以色列人?他回答:「真是無趣的問題.我不是,我們只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公民。」索爾孟說,時代是我們的深層身分,在我們的證件上,發照日期跟發照國一樣重要。他以下面的句子結束全書:「我們以為自己來自某個地方,其實我們來自某個時代。」

本文為《我為何成為美國公民:我的猶太人旅程》推薦序,經允晨文化授權轉載

關鍵字: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