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栗頭屋鄉,這群真正的魯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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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緣際會下,我參加了一個兒童課輔計畫,也讓我踏進這塊先前從未聽聞的偏遠鄉間──苗栗縣頭屋鄉。多數人除非曾到此遊歷或本身就是苗栗人,否則大概跟我一樣,對這片土地的名字與它的風情感到全然陌生。然而,若要簡單道出這個小鄉的代表性,講個關鍵字應就足以激起廣大共鳴──魯冰花。

相信這部電影大多數人都接觸過,但在熟悉多年的同時,應該大都跟我一樣,不知道頭屋就是其拍攝地點。頭屋鄉正因茶葉產量豐富,素有「茶葉的故鄉」之雅號,也合於電影中主角家庭以種茶為生的生活。而關於電影名的由來,有一說是指閩南語發音的「路邊的花」──正如這個偏鄉中一些身陷社會角落,缺乏資源與關愛的孩童。

我參加的計畫,主要服務對象便是頭屋的弱勢國中小孩童。但動手google一下頭屋鄉,以點閱率和心得發表來看,這裡雖非顯赫之地,但也不算名不見經傳。君不見谷哥大神說了,這裡可還有魯冰花農莊、明德水庫和夢幻桐花步道等景點,就發展程度看來,除了位處偏遠外,總地說來不算是個不毛之地。

那,我所服務的這些「路邊的花」,又該如何解釋?

國文題目常出現這樣一句話:「面向陽光,陰影就在背後。」然而,又有沒多少人能如此反思:「有太陽的地方,才有影子。」

電影中的水城鄉山水秀麗卻貧富差距懸殊,而桐花盛開茶香滿溢的頭屋鄉,恐怕也是如此。我前往當地時,課輔活動創辦人的田姓女牧師,敘述了一些被服務孩童的家中境況:父親酒後鬧事殺死友人,入獄後外配母親因無生育男孩而被夫家趕出門、牧師前往家中探訪,卻看見褲子褪到一半,醉酒癱倒在地不省人事的父親和身邊默然無語的孩子、另外其他無力扶養孩童的家庭……

前往頭屋當天,協辦計劃的大學生們也正要進行訪談。他們告訴我,剛剛來的路上,前面有些小女生不斷回頭看他們,進入教會後也對他們滿懷戒心。直到主動問候並說明來意後,孩子們才卸下了防備。而在拍攝小朋友練習寫字時,旁邊另一個女孩兒也嘟噥著要拍,他們認出了那是來時路上,不斷回頭看著他們的女孩之一。

也許,他們真的很期待有人能關心他們。

而訪談過程中,受訪的田牧師幾度哽咽,這時身邊兩名原先最調皮的小男孩,卻爭相搶著要替牧師擦眼淚。他們的眼神,就像在保護最重要的家人,透著微弱卻分明清晰的光。

看著他們,讓我想起我在某個小偏鄉生長的童年:國中時某個男同學變成流氓,國三時被送去少年感化院、電視報著一起地方角頭命案,而同班的同學指著螢幕說哦那個我朋友啊他還蠻多改造槍的……另外,我的父親長年酗酒、曾把他的前妻即我的生母的鼻樑打到歪掉。

而我現在的家教學生,家住台北大安區,每年寒暑假跟著父母玩過幾個國家、每週固定臉部美容一次、家裡是百貨公司常客、她母親說她很忙,因為除了我的家教之外在外面還有補很多科。

憑著不甘於現實的心,現在的我已在另一個城市為自己奮鬥著。我也許能確保自己有個穩定的未來,然而頭屋這群孩子,從小受教資源的缺乏,讓他們大多智識能力普遍不高;比我更窘迫的家庭環境,讓我看見他們,就彷彿看見更不幸的自己。他們一個個未必都有魯冰花電影裡古阿明的繪畫天賦,但命運卻都一樣乖舛不被重視。

替他們輔導課業,或是一同玩耍,是否真的有助於改善他們的境況?我不能肯定。但聽牧師口述說,有個學生來到這邊後,成績從班上的倒數躍升為第二名;而看見課輔的成效後,當地國中校方也希望能為疏於課業的棒球隊學生進行輔導。除此之外,我親眼看見的,還有志工與田牧師視這些孩子為己出的關愛,以及孩子們爭著為田牧師拭淚,眼底視之為家人般的心疼。

他們的關心成就了關愛,也讓孩子們原先對現實的灰心,轉為溫情而有意義的心疼。

頭屋鄉的桐花潔白,茶香芬芳,一眼望去盡是鳥語花香。然而,總有些孩子被遺忘在社會的角落,成為少被關注的路邊的花。如果你能留意到這些沒有光的地方,就且分一些陽光來吧!讓光照亮路邊的花,讓他們自己決定要怎麼開枝散葉,而非讓陰影枯萎了一切可能。

作者為一個性格其實不太適合從商,卻因為莫名的憧憬而念了商學院的鄉間人。一直納悶自己到底有沒有走錯路,但又不斷說服自己只是在嚮往沒走過的那條路罷了,一如人生的各種困惑與矛盾。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