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燈火闌珊處走來 ― 側記中正大學、嘉義與318運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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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佔領凱道 ― 全國多元力量的匯流 

在三月接近尾聲時,議場內的學生與NGO號召群眾於330當天佔領凱道,同時高雄的工會和NGO邀請許多中南部學運社團一起北上,這股力量就像暖流一般北上迴流,也重申服貿將衝擊台灣所有的公民,而勞工又在其中佔了大多數,因此「民主黑潮、工學聯合」成為這次集結的重要口號,目標是在330展現力量,對馬政府進行施壓。

這次的大集結當中,嘉義地區的包車行動也變的多元。在中正有社福系的同學們發起「要社福,不信服」運動,包車北上參與330大集結;在嘉義市,則有嘉義之音廣播電台與嘉義人民民主論壇合作,共同包車北上;同時,嘉義人民民主論壇則於在地進行聲援,提供無法北上的公民們一個參與的平台。這個現象當時看來不算什麼,後來則成為嘉義後318運動的多元發展面向。

在330當天我由於高燒而沒能北上,但從電視與媒體上看到五十萬人集結的壯觀場面,這次的佔領凱道行動的確頗為成功。隔天,我就北上和社團會合,同時也和後來組成「民主黑潮學生聯盟」的夥伴們初次見面,此時人數大致為二三十人左右,多半是原本學運社團的幹部。

從331開始的這一週內,這群以中南部社團為主的人們開始密切行動。雖然如此,但其實除了一些既有的人脈網絡之外,我們一無所有,而且對台北人生地不熟,導致行動受到限制。後來民主黑潮的組成分子,也就是在這一週的同甘共苦之中,慢慢建立初步的互信網絡,並且對中南部之外的社團進行吸納,未來漸漸成為學運社團的大聯合。
 

民主黑潮初步展現出它的發展潛力,是與議場學生合作進行掃街運動、對藍委施壓時才展現而出的,透過四月初在板橋、淡水、中永和四地三次的掃街,民主黑潮學生聯盟從而在媒體上建立了知名度,並且累積了不少影響力、人脈和彼此間的信任基礎。

在當時,包括我自己在內,很多人都覺得民主黑潮這股力量指日可期,至於後來的發展不是這篇文章能夠容納的。我在此只想補述,民主黑潮學生聯盟代表著學運社團的匯流;同時,嘉義的後318運動則開始產生分流。兩者雖然截然不同,但有一點是完全相同的,在看似整體的圖像下,內部有豐富的多元個體,這樣的多元性就是影響兩者日後發展的關鍵。

嘉義,後318的運動面貌

結束四月初與民主黑潮學生聯盟的活動之後,我和社團的夥伴們回到了嘉義,在410那天接續台中、高雄於嘉義代表民主黑潮進行掃街活動。很快的,在422那天林義雄先生宣布絕食,社團因此也在校內外發起廢核聯署、北上包車等等活動,但很明顯不管是社團、還是校內的同學,都因為318運動的動員而過勞,因此除了校外聯署有成效外,校內宣傳的效果是乏善可成的。

雖然如此,仍然有社團的朋友站出來,結合校內熟識的同學們,發起了「中正大學廢核聯署宣講團」,在嘉義、雲林各處熱鬧的集市進行宣講,以求在林義雄先生身體出事之前,衝高廢核連署數量,讓林先生能及早停止絕食。

四月中旬,中正校內出現一個新的學生組織,他們是在408中正大學歷史系主辦的島嶼天光活動之後,以校內素人學生為主所成立的組織,在舉辦418「反服貿鳳梨花論壇」之後,他們正式組成「打貓公社」。打貓公社的路線和牧夫們社略有不同,他們以校園為基地,將議題帶入社區傳播,來增加校內與社區的互動。比起牧夫們社,他們更積極與嘉義各校進行連結,不管是反服貿、反核,甚至是下半年的撐香港活動,都能看見他們的此一特色。

在嘉義市方面,則有「嘉義人民民主論壇」從318時延續至今,他們也以嘉義市政府對面廣場為基地,持續與嘉義在地居民進行互動。起初以街頭宣講、晚會為主,到後來辦理講座、電影播映、營隊及工作坊。從服貿、反核到嘉義市的在地議題,結合在地與本土的元素,吸引了不少嘉義居民、學生參與,更與嘉義市在地的學校與NGO合作,嘗試在後318的時代,於嘉義市開創出不同的運動路線。

綜上所述,嘉義在後318時期主要分成三種運動路線,一種是像中正大學牧夫們社,扎根校園,以學權與社會議題為運動主軸的路線,並且與全國性的異議性社團脈絡進行接軌;第二種,就像「中正大學廢核聯署宣講團」和「打貓公社」,以校園為基地,將各式議題帶進社區進行傳播,同時注重與嘉義在地的社團進行連結;最後一種,則像「嘉義人民民主論壇」這樣,扎根嘉義市,以嘉義公民、學生為組織對象,以經營、宣傳嘉義相關議題為主。這三種路線,代表嘉義後318時期多樣的運動圖像,並且持續運作至今。

最後,在所謂「嘉義」圖像之下,這些組織他們彼此在運動中有著衝突與歧異的想像,後來才會形塑出這樣多元並存但卻鮮少合作、往來的嘉義運動圖像。畢竟,就連中正大學都是多元而異質的存在,更何況是整個嘉義呢?在不同的運動路線下,他們並沒有同質性可言,必須回頭檢視生長脈絡方能真正了解他們。

被遮蔽的嘉義

有朋友曾經這樣說過,他覺得「嘉義人缺乏公民素養,不是個做組織的好地方。」在回顧嘉義後318時期的各種運動之後,我覺得嘉義地區並非缺乏公民素養,而是缺乏讓嘉義人投入運動的歷史機遇。在318運動之前,也發生過全國性的社會運動,像野草莓運動、反媒體壟斷運動,但318反服貿運動的特殊性在於,「佔領國會」這種史無前例的行動,讓人民察覺到政府的失職,更讓人民對政府累積已久的不滿找到出口,嘉義人也察覺行動的必要性,這才讓在地的公民力量動了起來。

我們以往所認知的社會運動核心就是台北,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政府機關、新聞媒體的總部都在那裡,遠離台北的運動往往不為人所知。就算近年,所謂「南方」社會運動的存在開始被重視,那也是指身為直轄市的高雄、台南,相對來說,嘉義就是南方的邊陲地帶,更不用說在嘉義以北的雲林了。這種資源差異、階級再製的過程,在社會運動中也是處處可見,正是這樣在參與中、書寫中、回憶中不斷的被忽略,到最後就成為歷史中缺席的身影,嘉義就被再製成「缺乏公民素養,不是個做組織的好地方。」

之所以會寫下這篇文章,是因為唯有書寫才能帶來力量,才能讓嘉義、讓中正奪回屬於自己的歷史,這些地方的人們才會成為擁有歷史的人群。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