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想想】世越號船難不為人知的「生還者」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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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越號船難發生至今已超過500天。前些日子,我前往京畿道安山市,那是搭上世越號的檀園高中師生們所居住的城市。

明明是炎熱夏日,這座悲情城市,卻因船難而顯得淒涼,路上隨處可見為罹難者哀悼的橫幅標語。

長時間來,站在街頭上抗爭、要求政府釐清真相與究責的,​以​罹難者家屬​為主​​,他們受到媒體較多的關注─儘管​隨著時間流逝,他們正被逐漸淡忘中​─​而大家通常不知道的是,除了他們外,還有75位「劫後餘生」的倖存者。

今年年中,我為BBC中文網所做的特別報導「​​韓國『世越號』生還者的創傷」,刊出了一​名生還者家長李惠善的採訪,獲得熱烈回響​與瘋狂轉載​。沒過多久,我再度接到​惠善媽媽​的聯絡​,因而又來到安山。​

「幾天前,又有兩位生還的學生試圖自殺了。」​她​說。

事實上,這項消息被韓國國內媒體刻意封鎖,就怕其他人看到,會帶來連鎖效應,所以無法在報章或電視台見到相關報導。

與其他生還學生保持聯繫​,​​並常挺身而出​的惠善媽媽,向我解釋了這兩位學生的情況。

「事實上,這兩名學生,性格都相當開朗,但掩藏在心裡的事太多了,每晚受到惡夢煎熬而難以入睡。兩週前,在精神呆滯與渙散的狀態下,她們都拿著刀子試圖要割腕。她們都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卻無法自制。」

「​他們被送到醫院的精神科隔離區。原則上,必須接受一週以上的治療。一位現在已經轉到普通病房;另一位則碰到病房不足的問題,​待在家裡,​得由監護人24小時看著。」

惠善媽媽憂心地向我訴說,她為何希望把這消息告訴我的原因:「這兩位孩子,原本心理狀況看起來,是比我孩子還要好的,現在都變成這樣了,不知道之後其他孩子​會不會也步上同樣的結果​。我們父母必須時時刻刻看著孩子,無法脫身了。」

而政府對生還學生未來的醫療補助金已經撥下。只是​,​以試圖自殺的女學生的案例來看,待在精神科隔離病房,一週就得花上數萬元新台幣,是不小負擔。​而實際上,生還者父母們卻未得到相應​經費。

「我孩子拿到的補助款,3年的錢,總共是380萬韓元(約新台幣10萬4000元)。(政府)只評估與精神科醫師諮詢的費用,但其他檢查的費用都未提供,都是由父母自行負擔。這錢是能看幾次醫生呢?」

現在惠善媽媽的孩子​,​每週​得去兩次精神科,一次諮詢費為4萬韓元(約新台幣1000元),檢查費則為12萬韓元(約新台幣3200元),這樣的錢不足以支付三年的額度​;何況,生還者的心理創傷,不會只有3年這麼短。

「孩子​們​現在擔心的是,上了大學後,會遭到排擠。他們不敢說自己是來自安山,不敢表明是檀園高中。」惠善媽媽說。​這群生還學生已經高三,將於年底參加大學入學考試後,踏入新鮮人生活。​但部分媒體與網友對罹難與生還者家屬的醜化與惡意攻擊,讓他們無法想像,離開檀園高中後,未來的生活會是如何。

當下,惠善媽媽與許多生還者家長,已開始服用抗憂鬱藥物。她說:「學生​家長們都因為睡眠不足,要得憂鬱症了。我吃了那個藥,躺在床上足足兩天。而孩子們上學時,不也吃那種藥嗎?之前才聽到有孩子服用後,實在太睏,無法繼續坐著,上課時必須起來站著的說法,我是吃了那藥之後才真正體會​到​的。」

這就是目前,船難生還者與他們父母的現實處境​;而除了生還者外,罹難者家屬中也有人受到不公平待遇。

船難當時,帶著檀園高中學生一起參加校外旅行,最後也葬身海裡的兩位班導師─李智慧與金初媛,兩人因身分屬於非正規職的「約聘」老師,無法與其他「正職」的老師同樣被認定為「殉職」,僅以「一般工作者」的死亡名義撫卹,這讓家屬們感到憤怒。

已故金初媛老師的父親說道:「我女兒連到死都要受到差別待遇,做為父母,我們真是感到冤枉。為了女兒的名譽,我們四處奔波到雙腳都浮腫起水泡了,但到現在還是沒辦法得到殉職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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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已故老師的父母,如今還在為自己的兒女爭取公道,甚至以「五體投地」的行進方式,希望能讓更多人知道他們的不平等處境。

船難一週年過去,然後是500日​流逝​,但能明顯感受到的是,罹難者與生存者家屬們的傷痛並未得到絲毫平撫。事故那時,競相暴露家屬悲慟與崩潰情緒的主流媒體,早已將目光轉移至他處。

​​輿論​的遺棄、政治的荒謬​、人性的殘酷,​在這群替兒女們承受苦難​卻失落無助​的爸媽們身上,一覽無遺。

關鍵字: 世越號船難韓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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