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空服員,飛行年資:七年
去過超過20個國家、50座城市。
服務禮儀必備的的eye contact ,七年下來也算是「閱」人無數,觀察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在同一架飛機上呼吸著一樣的空氣,卻有各種千奇百怪的故事。
前陣子看到友人在網上寫「武肺一歲了」,這五個字彷彿在點醒著我們,疫情已經糾纏了我們整整一年,去年的此刻正值武漢封城之際,當時執勤武漢專機的所有人被稱為英雄。猶記得2019年底,「武漢肺炎」的新聞在報紙上只佔據一個很小的篇幅。但短短一個月不到,它已日日佔據各大頭版。當世界意識到武漢的狀況有多嚴峻時,疫情早已一發不可收拾。後續的一個月裡,疫情爆發一波接著一波,接踵而來的是世界各地回台的「逃難潮」。
從武漢專機,到紐約疫情大爆發,飛機班班客滿,爾後又是英國變種病毒的爆發。身為一線的空服員,我明白自己工作的職責。可是當知道自己即將飛往三級疫區時,才深刻體會到這份工作為何是高危險群。
回想起自己飛澳洲時,我就像個囚犯。從飛機落地到飯店門口 ,空服員們一個個由配槍警察領進旅館房間。當時即便知道是為了防止空服員成為防疫破口,但這種高壓的方式,還是讓我不免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
去年初執勤往中國的航班,落地必須等候機場與當地檢疫人員作業完,再逐一唱名下機。當廣播響起「現在請坐在xxA與xxJ的武漢籍旅客下機」時,全機旅客開始騷動。被叫到座位的乘客憤怒地說:「什麼叫武漢籍?根本沒有武漢籍!」
我拿著他的身分證一看,上面寫著湖北省武漢市。這位乘客因為自己的身份遭到歧視而憤怒,身邊更有其他旅客咆哮:「為什麼飛機上有武漢人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可以讓我們跟武漢的坐同一班機?」其實當下我也愣住,因為即便是身為空服員的我,也並未被告知。
當時「武漢」二字像是一張無形的標籤。這張標籤彷彿就是病毒的本體,與其同處在一個空間就好似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疫情所帶來的恐懼,將大家的理智淹沒了。
台灣疫情的控制得到全世界的注意。去年執勤飛澳洲時,澳洲短時間內新增許多確診案例,許多台灣青年陸續回台。在幾乎客滿的飛機上,一眼望去只有台灣人全程配戴口罩。從此看來,2003年的SARS當年的慘痛記憶,讓台灣人有高度的危機感與衛教意識,也造就了台灣成功的防疫策略。
2020年年底,所有人用力揮別2020的陰霾,彷彿說完再見,2021就有光明的未來。然而,根據Cirium(全球航空資料公司)數據顯示,疫情爆發至今已超過40家航空公倒閉,IATA(國際航空運輸協會)更預計至少要到 2024 年才能完全恢復到 2019 年的榮景。在如此不明朗的預測下,台灣的防疫措施做得完善,在疫情的海浪下,好似座孤島。
有位醫師私下說,台灣在「防疫破口」這部分做得相當嚴謹,這也是為什麼機組人員的所有行動都容易被放大。但從另個角度而言,這位醫師認為有破口也未必也是壞事,他說:「病毒也許不會被消除,也許我們得用另一種方式跟它共存。當外面的人都已經反覆的在病毒肆虐下生存下來了,台灣一直沒有破口,會不會就像新生寶寶一樣脆弱呢?」
時至今日,因為疫情的死亡人數超過221萬人。這一年,發生很多不勝唏噓的事,現的我,格外珍惜可飛行的上班日。上班時看到同事,也會互相關心交流近況。有次,有個同事問我,知不知道三月歐洲疫情爆發時著名的某團?她說,她對那個團的領隊印象深刻。因為航程中這位領隊細心照料她的團員,從頭到尾都非常用心的服務。只不過,該名領隊在返台三日內確診,更在11天後病逝。
這一年總時不時會聽聞誰離世,也許是鄰居口中在美國的親戚; 可能是某個你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 又或是朋友的朋友,我想起機上一位抱著四個月大嬰兒的台灣媽媽,只為了回台見罹癌父親的最後一面。每當想起世界各地正受疫情煎熬的人們,身在台灣的我們是何等幸福。
借用陳文茜女士在「終於,還是愛了」一書中提到的一段話,在如此激烈的病毒之前,小心照顧自己,珍惜當下。我們身邊所謂「不如意之事」,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