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台灣的慢船】曹錦輝、主播和洪秀柱的second chance

曹錦輝再度登上大聯盟還拿下勝投，大家吵翻了；電視台主播不是說陳澄波很緊張，就是在採訪時亂入大帥哥木村拓哉；洪秀柱還在她的兩岸立場糾纏。這些事讓我上星期花了很多時間思考「第二次機會」這件事。

這好像是個有點愚蠢的問題，因為許多人類社會的制度設計，就在於確保一定有第二次機會。監獄矯正制度，是為了讓觸法者有再一次機會為善，而不是犯什麼罪都判死。台灣現行的大學入學制度，也是因為以往聯考「一試定生死」（雖然你可以重考多次）為人詬病，因此作出調整。

曹錦輝的再起，有人引為勵志故事，有人不屑。有人質問：曹錦輝是選擇轉身離開容易，還是繼續走棒球路容易？有人說一次錯不該下地獄。但也有人問，如果曹可以原諒，那麼無數忍受低薪與殘酷職棒環境的球員又算什麼？這永遠不會有定論。

包括職業和業餘在內，北美體壇的作法在知名的1919年大聯盟「黑襪事件」和美國大學籃壇1951年放水醜聞之後，因為對運動有著致命性的影響，對放水（point-shaving）採取「One and done」的最高標準，和使用禁藥、吸毒的「三振政策」有很大差別。台灣職棒在多年的放水案困擾之後也採取相同作法，但大聯盟並不買帳；老美在運動上的作法，顯然和政治上一樣鴨霸。這些涉案者從來都沒有第二次機會，和一堆使用禁藥、吸毒運動員還風光的馳騁球場比對，確實是有點不公平，很諷刺，那是另一個議題了。

但是道理其實很簡單，許多運動比賽之所以偉大雋永，正在於「一敗即死」，輸了一分、一球就與永恆擦身而過。人生亦復如此，我們在太多太多事情上，就只有那麼一次機會，錯過即不再來。正因為我們知道這是多麼重要，所以我們小心翼翼，全力準備每一次面試、公司交代的任務，在朋友聚餐喝酒過後，雖然覺得自己很OK，還是決定不要酒駕回家；因為我們必須認真面對自己人生的每一次選擇，而且非常清楚自己十之八九不會有下一次機會。

所以，無論主播是誤以為陳澄波還在世或是渾然不識陳澄波，無論主播在採訪木村拓哉時是發了什麼花癡，無論大家是否還在吵著「訓練者還是記者責任比較大」的問題，確定的事實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沒有認真面對自己的工作。

誠然，每一個人都有可能犯錯，犯錯也不應該是世界末日，但犯錯會有後果。餐廳廚師不認真的結果就是數十人至百人食物中毒，彩色趴主辦單位不認真的結果就是數百人遭火吻，而主播犯這種非無心之過的結果，就是停播。如果依照美國新聞界的標準，他們重返主播台的機率應該是趨近於零。「沒有第二次機會」，不但提醒著你「站上」公共平台的神聖，也是最大的懲罰。

某方面來說，媒體人和戰場上的軍人一樣，每一次拿筆、動口都和拿槍一樣，要作好自己只有一次機會的打算。軍人不小心會丟了性命，記者不小心，可能是對某些人造成了不可回復性的傷害，也可能是朝自己正往職場前方奔去的雙腳開了一槍。

政治舞台也有一定的殘忍性，很多人連第一次機會恐怕都不會有，遑論第二次。洪秀柱的「一中同表」、「不能說中華民國存在」，對國民黨而言感覺宛如是飛進一大鍋玉米濃湯裡的蒼蠅，大家都覺得完了這鍋湯壞了，但還是有少數人說，反正把蒼蠅挑掉或假裝沒看見，還是鍋好湯。

無論這是洪秀柱自己的真實信仰，卻在公開後踢到鐵板，或是如她所言，大家都很用力的誤解她的想法，事實是她第一次傳達政策沒有傳達好。而選民在實際上就像是剛出生的鴨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媽媽，即使媽媽在第二眼出現，這個媽媽永遠不會是媽媽了。很現實的例子就是蔡英文2012年的「台灣共識」，因為第一次沒說好，接下來停留在選民心中的「印記」只有「台灣共識是空的」，選舉結果，民進黨只能承受一場輸得不甘願的失敗。

換句話說，其實洪秀柱在兩岸政策上很難有第二次機會了。她冤不冤呢？其實不冤，因為到目前為止所有的發展都指向一個答案，那就是她還沒準備好，而且她既沒有尊重她的政黨，也沒有尊重這場大選。除非情況出現什麼意想不到的變化，否則選民棄她而去似乎是很正常的結果。

曹錦輝已經有了第二次機會，主播們應該會有第二次機會，洪秀柱則看來不會再有機會。「A second chance」隨著職業別、際遇和時代背景的不同，從來都沒有固定不變的道理，能有第二次機會者當然是幸運的，可是不該忘了，如果不把第一次機會當成一回事，有沒有第二次機會往往已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