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訴特赦,讓陳水扁回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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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赦的政治分析

特赦既是一項具有高度政治意涵的決策,在法理之外,吾人則尚可藉由政治分析,來評估馬英九特赦陳水扁的可能性。

特赦陳水扁的理由,要能說服社會大眾,一是顧慮陳水扁的身心狀況而基於人道的考量,一是基於政治和解的考量促成社會的和諧。去年春季民進黨中央和無線衛星電視臺(TVBS)的民意調查都顯示,支持陳水扁保外就醫的民意比支持特赦者為高,顯然民眾基本上認同給予陳水扁人道照護,但對於特赦則態度仍有所保留,在此顯示民眾多數認定陳水扁有涉及貪瀆的不法情事且應受到制裁,但另一方面,民眾亦對於陳水扁的處境感到同情。

原因很簡單,陳水扁一旦在尚未定讞的案件中被判處無期徒刑,〈刑法〉第七十七條第一項規定,無期徒刑必須服滿二十五年且有悛悔實據方得報請法務部准許假釋出獄,未來陳水扁在未經減刑或特赦的情況下,獲得假釋的最快時間,扣除羈押和已服刑的期日,只能在二十一年以後,而他那時已經是八十多歲的耄耋老人了。

縱使陳水扁的其餘案件最高被判有期徒刑,依陳水扁行為時之〈刑法〉第五十一條有關數罪併罰之規定,合併執行最多不得逾二十年,有期徒刑之假釋需服刑逾二分之一刑期即十年,則最快也是二零一九年方可能獲得假釋,屆時陳水扁也是一個七十歲的老人,問題是,以陳水扁目前的身心狀態,他能撐到那個時候嗎?如果當中發生了任何意外,不僅馬英九將難以背負未必故意的殺人惡名,臺灣社會恐也將難以承受族群撕裂的嚴重後果。

馬英九的民意滿意度不到百分二十,目前仍表態支持他的,主要是死忠的深藍選民。深藍選民一般而言在國族主義意識形態上的立場較為執著和堅定,他們對於陳水扁的臺灣民族主義立場本就相當感冒,陳水扁夫婦的貪瀆更令其深惡痛絕。倘若馬英九的基本盤動搖,勢必會進一步影響及其在黨內之領導威信,如果特赦的行動沒有辦法得到足以填補深藍支持鬆動後的民意支持基礎,馬英九不敢輕舉妄動、自掘墳墓。

依當前的政治議程,今年七月馬英九將競選連任中國國民黨黨主席,他不可能在特赦議題上讓深藍感到失望。二零一四年底有全國七合一地方自治選舉,這是對馬英九第二個任期的期中考試,攸關國民黨地方基層實力的消長,直接影響二零一六年總統和立法委員選舉後全國政權的歸屬,然因陳水扁的議題與各級地方公職的對於地方事務的中心關懷以及選民慣常以候選人服務績效為取向的投票行為間不具關連性,不會對於馬英九構成太大的壓力。

雖然沒有壓力,因為縣市議員選舉採複數選區單記不可讓渡制,如果一邊一國連線要在民進黨之外另立旗幟,而其所推出的候選人實力堅強,則釋放陳水扁造成民進黨和一邊一國連線間的競爭,使國民黨坐收漁翁之利,也未嘗不可。

總之,馬英九不必奢望在釋放陳水扁的作為上得分,因為民進黨及其支持者不會因此而轉向支持馬英九,但也許可以藉由陳水扁的議題來製造民進黨內的緊張關係,不過,當民進黨籍立法委員陳唐山和臺南市黨部主委蔡旺銓為陳水扁重新入黨奔走,而且可能五月底的全國黨代表大會中獲得通過後,一邊一國連線將被民進黨收編,等於也幫馬英九解決了一個在扁案中需要思考的變數,換言之,如果陳水扁的身心狀態沒有太大的惡化,在二零一六年全國大選之前,馬英九並沒有太大的政治動機去計算釋放陳水扁後的利害得失。

二零一六年的全國大選是陳水扁提前獲釋的最佳時機,因為民進黨一旦於總統勝選,選後即可給予陳水扁特赦,即便是國民黨勝選,追求選後全國和解、與民更始的新局,也必然會以釋放陳水扁作為條件,這時政治上的計算會高於人道的考量。至於是以特赦或保外醫治的名義,就要看陳水扁與國民黨新總統的默契,此因保外醫治期間不計入刑期,身心復原後仍須回監服刑,但如果陳水扁屆時政治魅力不再,甚至承諾退出政壇,國民黨的新總統就可以放心地給予特赦。

民進黨處理陳水扁案的立場

陳水扁是民進黨執政時的總統和黨主席,他的犯行與其總統和黨主席的身分有關,陳水扁所稱收受的政治獻金,其實都是以總統和黨主席身分代民進黨收受而加以侵佔者,他更將其轉化為個人的政治資本,在黨內進行收買,而從未思考在民進黨內建立完善而統一的制度性政治獻金管理機制以取代流弊四起的黨職與公職人員黨費分擔金,最後,則將民進黨的改革形象、繼續執政希望、第二階段憲政改造國家正常化的理想,連同個人的政治生命一起葬送!

所以本文要嚴肅地指出,民進黨是扁案最大的受害者。但民進黨亦無法也不該與陳水扁切割,如不是民進黨的縱容和溺愛、黨內監察評議制度的全面失靈,陳水扁夫婦不可能有機會上下其手、沉淪至此,民進黨因而必須與陳水扁共同承擔、連帶負政治責任。

民進黨在處理扁案的立場與態度必須清楚和堅定。陳水扁違反黨紀與國法,他並不是無辜的政治受難者。至今最高法院檢察署特別偵查組仍在追查陳水扁家族的海外資產,惟因臺灣國際地位窘困,與各國皆無邦交或司法互助協定,故而進展有限。陳水扁家族至少應主動將涉及貪瀆的海外資產匯回國庫,以表現其認錯之誠意。扁案的審理過程充滿政治計算,因而為陳水扁家族與其支持者指為政治迫害。但扁案的本質仍是犯罪,一味將之曲解為全然的政治迫害,是顛倒是非之舉。

民進黨應當對陳水扁家族道德喊話,要求其誠實交代海外資產,畢竟這是陳水扁當年違反〈公職人員財產申報法〉義務而未完成申報的內容,其次則是要求陳水扁於假釋或出獄後謹守黨紀,不再破壞黨內團結或造成政黨經營之困擾;民進黨亦不應護短,對陳水扁有所是非判斷和批判,更應當記取教訓,完善黨內廉政機制,以使人民相信民進黨不會再犯。

在以上的種種表現基礎上,民進黨倘能再從維護卸任總統尊嚴、感念其歷史貢獻,以及基於人道主義和社會和解的考量,對馬英九總統和國民黨政府針對陳水扁展開保外就醫或免訴特赦的遊說,才能得到多數人民的同情和支持。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