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化雨】孩子,你有勇氣到國外教中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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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暑假剛結束,卻讓我懷念起一群美國亞裔孩子,他們總共有8位,年紀最大15歲,最小卻只有6歲,在今年暑假,跟著葉台美老師,從美國舊金山坐飛機來到台灣。整整一個半月,他們先後在台灣四所學校,分別是高雄茂林國中、屏東新豐國小、宜蘭岳明國小、台北平等國小,每所學校都進行一週免費的「美語夏令營」教學活動,這是怎麼樣的一群大人跟小孩呢?為什麼他們願意做這樣的事情呢?

帶隊的葉台美老師,是這個夏令營的關鍵人物。2014年我認識了台美校長,她是一位從台灣移居美國多年的華僑,剛剛從她在美國舊金山創辦的中文學校退休,帶著十來位自己教過的學生,來台灣進行夏日遊學體驗,那時我還在台北平等國小服務,印象中我們只接待了他們一天,後來卻獲得了她的大力支持,隔年就幫助我當時帶領的巧宛然兒童掌中劇團,前往美國舊金山做了七場巡迴演出,不但主動幫我們在美國募款,籌募到整群約20人十多天的吃、住費用,還全家出動,買車、借車,日日載送我們四處演出、旅遊,從那次開始,我們建立了一起為理想努力的革命情感。

台美校長,後來我們改稱她為「台美老師」,但是她對人的熱情與教學熱忱,卻從來都沒有改變。她習慣稱呼她的學生為「寶貝」,而且她也真的把她的每一個學生,都當作寶貝來對待,無論學生資質如何,或家裡貧富如何,有些孩子甚至於還有過動、學習障礙或情緒障礙等情形,這些學生在她眼裡,都是「寶貝」。她也沒有因為自己離開學校而跟孩子斷訊,2014年開始,每年她都帶著以前的學生,來台灣進行將近七個禮拜的夏日遊學體驗,很難相信,她幾乎是自己一個人帶領,頂多再多一兩位家長或朋友協助,就這樣與她的學生在台灣,上山下海、四處旅遊。

她曾私底下跟我透露,美國當地的夏令營都非常昂貴,她幫助她的學生家長帶孩子坐飛機來台灣旅遊,都比在美國參加一兩週的夏令營便宜,不但可以讓他們省下一筆費用,家長還因此可以自己去渡假。但在台灣遊學體驗那麼久,當然也需要花費不少錢,而且孩子每年都來台灣,也玩了很多地方了,後來她想到或許可以改變方式,當他們已經都玩過了漆彈、浮淺、獨木舟、攀岩等有趣的戶外活動後,她覺得應該讓孩子在台灣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或許可以讓學生開始去教台灣小孩英文,以打工換宿的概念,不跟台灣學校收費,只要提供簡單吃住,他們的學生就可以免費去教台灣小孩英文。由於她的學生擁有熟練的英文優勢,加上一點點的中文基礎,來教台灣小孩英文,可以強迫他們自己說中文,把中文運用的更好,也可以把自己會的英文教給別人,特別是一些資源比較少的偏鄉學校,這樣的方式,可以說是互相學習、互相獲益的助人助己計畫。

於是從2015年開始,她先陪學生在台主題旅遊三個禮拜,然後大部分孩子回去美國(她曾經最多帶領三十多位小孩來台),只留下願意教學服務的幾位小孩,開始在台灣進行「小孩教小孩」的美語夏令營。第一年就開始在高雄茂林國中一星期,然後在高雄市高名補習班兩星期,這些地點都是經過朋友引介,都不是靠商業的招生,沒想到大家的反應都很良好,所以她決定繼續辦下去。台美老師說,只有第一年有在她家召開一次籌備會議,之後她就全部交給孩子自己聯繫、策畫與準備教材,這些學生彼此就讀不同學校,平常無法見面,為了暑假可以順利來台灣教英文,他們都以電子信件互相聯繫,當然最後的教材,也會經過台美老師再次審核確認。不過,因為學生們都不知道台灣孩子的英文程度,所以他們必須準備很多套教材,而且要有隨時調整的能力。

2017年暑假,台美老師第一次帶學生來到宜蘭岳明國小服務,我側邊觀察了他們的教學狀況,坦白講,學生教的方式很正經、嚴肅,完全不是我想像中的有趣教法,但是卻很神奇,你發現孩子跟孩子的互動,有著一種很不錯的方式在慢慢進行,或許因為彼此都是小孩,小孩跟小孩特別容易溝通。我當時還有一個印象很深刻的地方,美國學生在教我們孩子英文時,當他們認真地帶台灣孩子唸讀完英文單字後,一定會馬上加上一句話,「很棒!你們真的很棒!」哇!這些話非常的有鼓舞作用,而由「小孩老師」說出口,更是讓人驚豔感動。一個禮拜下來,我家尚未就讀小一的小兒子,竟然學會了唱一首英文歌曲,結業式最後一天,也可以跟著大家開心哼唱。

教學方法不夠有趣的方式,其實他們都有不斷地在努力改進,台美老師對於自己的小小子弟兵老師,其實是不斷在訓練要求,依照他們的能力,也會進行能力分組教學,他們在上課時,如果狀況不佳,台美老師還會隨時給予指導、糾正,而一天上課下來,晚上還要召開檢討會議,並且進行明日課程的準備與調整修改。今年度,當他們第二年來到岳明國小時,我還發現他們開始使用手機上的互動軟體,當作教學輔助工具,而這個美語夏令營,還有一項很大特色,就是在於小孩一定會教小孩唱一首英文歌曲,去年是教唱美國知名動畫《海洋奇緣》主題曲~「How Far I'll Go」(海洋之心),今年則是選用Coldplay樂團的「Something Just Like This」,都是節奏明快、旋律優美的歌曲,孩子經過多次聆聽、教唱與練習,幾乎人人能夠朗朗歡唱!

這次來台教學的學生共有八位,剛好是四男四女,年紀最大的是15歲女孩Katie(梁嘉怡)與男孩Ian(關景鴻),其他有14歲男孩Aidan(李中杰)、13歲男孩David(陳仁杰)、12歲男孩Anthony(梁嘉進)、12歲女孩Gillian(關智蓮)、11歲女孩Jacqueline(蔣菱),以及年紀最小的6歲小女生Janie(蔣荃),我們可以看到,即使最小的6歲小妹妹,也是很認真的在教人唸英文、寫英文。其中大姊姊Katie,是我2014年就認識的小女孩,那年她才11歲,我還記得隔年暑假,她被台美老師帶來台灣,團體旅遊後,我們在內湖咖啡店商量平等國小孩子要去美國表演布袋戲的計畫,討論結束後,她就被台美老師要求在騎樓下,對著馬路開始背誦英文主持人講稿,那個講稿,正是我們即將去美國表演時的開場白,那時我就非常敬佩台美老師的訓練方式,果然之後我們在美國演出,由美國小孩為我們用英文介紹出場,獲得觀眾很大的肯定。沒想到一晃眼,Katie現在已經是高中一年級大姊姊了,今年夏令營快要結束時,我特地訪問她,已經連續四年來台灣教英文的心得感想,她說:

每年被台美老師帶來台灣教英文,我很喜歡,因為我覺得這是很難得的機會,我教得很開心,我真的覺得每一年我的自信都比前一年高。去年的話,我不太會在這裡跟你們講中文,因為我會害怕,害怕有人會笑我中文講的不標準,因為我的中文是真的不太好,可是現在,我覺得我有更多的自信。我以前是很害羞的,大部分是私底下只敢跟同學或朋友講話,不太敢跟大人講話,但是這幾年的訓練,讓我有勇氣站上講台,去跟每一個人講話。

我真的很喜歡教英文,我教英文的自信一年比一年高,我覺得我一直有在進步,因為去年我還是要先把要說的話(中文),全部寫在紙上,才可以看著講出來,但我現在如果站上講台,再也不用把要說的話寫在紙上了,我已經可以很自在的講出中文了。我還會想要繼續來,至少到我要上大學之前,我都還想要來台灣教小朋友英文……

Katie真是個謙虛又優秀的女孩,她也告訴我,她的一些美國同學,他們也會利用假期到醫院或養老院做社會服務,主要目的是可以讓自己升大學時可以加分,但是她選擇來台灣教我們英文,與其他同學都不一樣,不單單只是讓自己進大學可以加分而已,做這件事情讓她覺得很有意義,也很有成就感與自信心,而且她還有同學,知道她在做這樣的事情,覺得她很酷,非常的酷。

今年,我也看到台美老師,在「屏東新豐國小」美語夏令營紀錄的影片,有位小男孩說:

我覺得他們都非常厲害,因為他們年紀跟我差不多,卻可以來這裡教我們英文,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跟他們一樣。

是啊!看到美國亞裔小孩,可以勇敢來台灣教我們小孩英文,是不是我們台灣小孩,有朝一日,也能擁有足夠勇氣,去美國或別的國家,教當地的小孩中文呢?

台美老師每次夏令營都會有影像紀錄(◆註),今年我們看到這群孩子,在台灣上郵局寄信、幫助農夫削芋頭、裝箱販賣,參觀溫室菜園、體驗拔菜,也會自己洗衣服、煮飯炒菜、搭捷運、坐高鐵,除了這些在地生活的真實體驗,更難得的是,他們願意蹲點學校,認真地做「教小孩英文」這件事情。被他們服務過的茂林國中校長說,提升學生英語程度的策略,就是塑造一個有利學習的環境,好比他們有外師的加入、環境的佈置,當然還有讓孩子有機會多交外國的朋友,有了外國的朋友,孩子就會更有動力去學好英文。台美老師美語夏令營的這些「小孩教師」,就是他們認識的最熱情、最積極回應的外國朋友。

參加教學團隊已經有四年的Jacqueline,她說她遇到的學生都很棒,她們有可能英文都不太會,但她看到她的學生在努力,慢慢都願意上台去唸英文,她在台灣教英文很開心,她覺得自己可以在這裡教英文,是為了讓這裡的學生可以學到第二種語言,如果他們有機會到美國去玩,也可以跟人家溝通。

如果學習語言,是為了進行更大的溝通,以及對世界更多的了解,我想台美老師帶領的美語夏令營小小老師們,他們已經在做非常好的努力與示範了。最後,當我問台美老師,妳還願意帶美國小孩來台灣教英文幾年呢?她告訴我,只要有小孩願意來,她都願意繼續帶下去啊!

我想,台美老師的美語夏令營,跟一般坊間夏令營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她跟她的學生們,都擁有一種單純無私的教育熱情,他們真的,好棒!


◆註)台美老師拍攝的夏令營影片,可搜尋〈TEMMY YEH〉的YouTube影片或連結以下網址:

https://www.youtube.com/user/intelligentlearn/videos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