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想想】不賭也能怡情！日本賽馬場的各種「故事」

嗆鼻厚重的煙味、灰暗濕冷的走廊、激烈吆喝的男人，彷彿在賽場上的某個角落，正在進行某種黑暗的交易或陰謀——這是在日劇或日本電影中常見的「賽馬場」形象，但搭踏入位於東京都府中市的「東京賽馬場」時，才發現這些畫面老早過時了，取而代之的，是寬敞明亮的空間，充滿著生命力與故事性，甚至成為老少咸宜、朋友戀人家族都能同遊的娛樂場所。

撇除掉千年以前類似於賽馬的祭典與儀式，日本現今的賽馬活動雛形，可追溯至江戶時代末期。1854年美國海軍將領培里率艦叩關，日本被迫解除鎖國狀態，開始在港口附近設置外國人居留區，而最早的賽馬活動，便是出現在橫濱，1862年日本第一座洋式賽馬場「橫濱新田賽馬場」，多由在日外國人參與，1882年於東京舉行了第一場由日本人籌辦的正式賽馬活動。

賽馬活動雖有很長一段時間擺盪在政府明文禁止與治外法權的曖昧地帶，但1923年頒布的「賽馬法」讓馬券合法化，賽馬俱樂部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中間經過戰事紛擾，賽馬活動一度中斷，1946年頒布了新版的賽馬法，賽馬活動改採國營，由農林水產省主掌，1954年再成立由政府出資的特殊法人「日本中央賽馬會」（簡稱JRA），並聯合其他地方自治團體，共同推行組織性的賽馬活動，同時也確保比賽的公正性。以2017年來看，JRA全年營業額約為2.74兆，總入場人次超過617萬，地方賽馬的全年營業額也有5525.4億的成績，活躍程度可見一斑。

有人抱持著快速致富的心情踏入賽馬場，有人喜歡投身於速度競賽的快感中，但現代賽馬場所能提供的，還有更多更多。那一天的賽馬場初體驗，是從東京賽馬場附近的車站「府中本町」開始的。一下車，就發現許多腋下夾著賽馬報紙的人都朝著同樣的方向前進，筆直的專用天橋直接通往賽馬場的入口，兩邊都是賽馬們的海報，有些捕捉下毛髮飛揚的一刻、有些是奔馳向終點的瞬間，還有一張僅特寫了炯炯有神的馬眼，配合著簡單的slogan「比誰都要快速，比誰都要強大（誰より速く、誰より強い）」，帥度實在破表，眼神掃過一張張海報，讓接下來得以親見真馬的興奮感也默默升高。

付了200円入場費後，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遼闊挑高的看台與賽道，東京賽馬場之大，甚至像是一座遊樂場，不僅有公園、花圃、小吃攤販，還會不定期舉辦乘馬體驗，或是看懂賽馬報紙的簡易教學，就連聯通隧道都繪製了卡通版的賽馬小知識，像是馬兒的成長史，或者如何從馬的動作舉止來判斷牠現在的心情，而這些小常識又能利用在可以近距離觀察賽馬狀況的賽前圍場，對於老江湖的馬迷來說也許沒多大意義，但對初來乍到的我或者年齡層較低的來客而言，卻能感受到這份體貼與親切，遑論圍場邊拿著大砲鏡頭只為捕捉馬兒英姿的攝影者有多多了。

事實上，為了激起年輕人對賽馬的興趣，JRA在宣傳面也鋪陳了許多故事，他們找來松坂桃李、柳樂優彌、高畑充希、 土屋太鳳等新生代演員代言，以一群好友一塊兒度過「HOT HOLIDAYS！」為主題，除了傳達賽事令人熱血之外，也表明就算是賽馬初心者，也能抱持著輕鬆的心情踏入賽馬場。今年6月24日於阪神賽馬場舉辦的「寶塚記念」賽事，還請來傑尼斯偶像團體關8的成員錦戶亮、村上信五與橫山裕來齊唱國歌，都為賽馬活動添增了一絲活潑歡樂的氣息。

來到賽馬場的重頭戲，當然就是氣勢萬鈞的速度比賽了。初來乍到看不出門道，只能看熱鬧，買下的也只是賽馬報紙上特別有專家話上註記標誌與在圍場裡短暫得了眼緣的馬兒。但對於馬迷而言，每一條賽道上，都有有層層堆疊的歷史，從身家血緣繼承的跑步特性與身體特質，到賽場上年年的成績累積，或榮或辱或勝或衰，都交織了歡呼與淚水，報紙上的數據既紀錄下了一切，卻也無法將每一段故事都給說全。

可說的故事太多，那麼先將時序拉回20年前，1998年可說是「無聲鈴鹿」的時代。無聲鈴鹿是一隻1994年北海道稻原牧場出生的栗毛馬，初出茅廬時表現平平，但後來卻如開竅似地跑出速度與實力。賽馬的跑法大致可分為逃（從一開始便全力衝刺）、先（保持於前段名次再看準時機搶第一）、差（保存體力維持中段位置看準時機再急起直追）、追（先處於後段再靠最後直線衝刺），而無聲鈴鹿則是「大逃」馬，一開跑便毫無保留用盡全力，初期比賽帶給牠的累積經驗終至發揮，1998年2月開始，牠連勝了6場比賽，一舉成為大熱門，其中5月30日「金鯱賞」的戰役中，牠一路飆速，最後以領先11個馬位的驚人成績為人稱道。

豪邁跑法與連勝氣勢，讓無聲鈴鹿累積了許多人氣，當牠11月1日出戰天皇杯（秋）時，原為洗刷前一年賽事僅獲第六名的雪恥機會，一開始役取得了決定性的領先，卻在比賽途中身體狀況不佳遭拉停，賽後檢查發現左前腳有粉碎性骨折，判斷沒有復原的可能性後，最後以安樂死來提早解除牠的痛苦，猶如一篇煙花般絢爛卻短暫而心痛的傳奇。之所以選了這樣的故事來說，並非想要耍悲情，而是2018年4月時，日本推出了一部動畫《賽馬娘》（ウマ娘，原為手機遊戲），故事將賽馬歷史上的名馬們擬人化成可愛的競跑女孩們，其中，故事的主人翁「特別週」的室友就是「無聲鈴鹿」，動畫裡同樣重現了比賽中途受傷的橋段，但這回在虛擬世界裡，無聲鈴鹿延續了生命只是單純的骨折，而根據史實，室友特別週在隔年的天皇杯（秋）中，奪得第一名的殊榮，而特別週的騎手，其實也是最懷念無聲鈴鹿、成為無聲鈴鹿最後騎手的武豐。現實發生的賽馬傳奇，和溫柔可愛的動畫作品，都傳遞出了扣人心弦的故事，轉換姿態，繼續傳承下去。

賽馬場裡發生的事情，幾乎皆與輸贏有關，但裡頭所承載的，永遠也不只有輸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