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做工》的啟示:學校教育為何讓勞工階級子弟難以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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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學做工:勞工子弟何以接繼父業?》
作者:Paul Willis
譯者:秘舒、凌旻華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18年4月12日


六月是鳳凰花開的季節,代表將有一批畢業生即將從學校教育中畢業,邁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筆者長期關心教育流動的問題,從學校、家長與學生間的三角關係來探討一個人的教育成就,也就是說一個人的成就是受到許多因素的影響,而非只有個體的問題。相對於其它國家,臺灣長期受到「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風氣所影響,導致升學競爭激烈,階級再製的問題亦相當嚴重。2018年由麥田出版的《學做工:勞工子弟何以接繼父業(Learning to Labour:How Working Class Kids Get Working Class Jobs)》一書,深刻的描繪出了勞工階級子弟如何透過學校教育再製父母階級。

《學做工》的作者Paul Willis在四十年前研究的勞工階級問題目前仍具極高的參考價值,他透過關注特定社會群體的生活處境,來深入探究工人階級子弟從學校到就業工作的轉變歷程。為達到此目的,Willis長期蹲點在英格蘭中部的一個小鎮漢默鎮,這是個勞工階級群聚的地方,他的田野調查就在小鎮裡頭的其中一所中學進行,核心研究對象則是學校裡頭校方無法管教以及嚴重反學校文化的十二個「小子」(The Lads)。蹲點分析的時間從「小子」在校期間一路追蹤到畢業以及在工廠工作的前半年。

Willis在書中用了相當多的社會學概念與研究技術,來逐步建立起「小子」們的社會網絡與社會化過程,讓我們不僅能深刻同理行動者主體的思維與行為,也能同步宏觀檢視校裡校外的規訓結構及其意識形態。雖然Willis的此書偏向於學術專書,但為了能夠讓社會大眾更理解勞工階級子女的流動困境,因此,將書的內容拆成兩個部份,第一部份是描述以說故事為主,對校園中「小子」的反學校文化、勞工社區生活與其人際網絡,做了清楚的描繪與鉅細靡遺的刻劃,讓非主修相關科系的人也能夠瞭解其中的問題並引起討論。

第二部份比較偏向理論化,談到階級問題就會想到馬克思的階級對立觀,馬克思認為階級之所以無法流動,是因為上下階層之間的區隔所形成的社會封閉,接著再透過階級再生產的方式來世代傳承並繁衍自身階級的利益、行為、價值與認同。而階級再生產的主要推手就是學校教育與媒體,透過兩者的宣傳讓工人階級認同資本主義的生產邏輯,產生虛假意識來建構階級觀而相信勞工階級無法流動。

綜觀《學做工》這本書的脈絡可以發現,階級流動不單只是意識形態的作用,而是受到日常生活中的慣習與態度所影響。相對於上層階級服從權威與循規蹈矩的乖乖牌,「小子」們不僅不愛讀書而且不斷的挑戰權威。Willis更發現,這套反學校文化的發展和運作,和他們父兄輩在工廠裡的「廠房文化」相同。

「小子」們不是沒有在學習,只是他們不想學習那些可以允諾他們改變階級的虛假意識,他們在學校內有自己的規劃與課表來學做工。他們忤逆師長並與乖乖牌對立,從裡到外,從頭到腳都與他人不同,就像工廠裡的大人一樣,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Willis用洞察(Penetrate)來描繪「小子」們對於社會運作法則的失望,相對於臺灣則是使用「看破」一詞,勞工階級已經對於社會的階級運作有了相當深刻的體會,即使再努力也無法成為上層階級。

工人議題近兩年來臺灣迅速的擴展開來,從《做工的人》到《做鐵工的人》都是紀錄工地現場的勞動實作,這不只是一大創舉,更彌補了臺灣無人報導工人的缺陷。台灣幾十年來的教育改革,不斷強調教育的功能性與流動性,要學生相信學校學的可以運用於社會,乃至於十二年國教的目標,更是要培育具備終身學習的能力的人。但是對於勞動階級的父母乃至於其子女而言,學校教育能否真的促進階級流動,讓未來有更多可能和機會,值得我們深思。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