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弱勢」迷思:臺灣身心障礙議題的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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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高鐵每一班車次上,皆有四席無障礙座位,兩席為電動輪椅席次,另外兩席則為折疊輪椅席。換句話說:假設今天有十名電動輪椅者要共同搭高鐵至台北復健,需要等待五個班次的列車,才能讓全員抵達。

臺灣鐵路在全臺灣共有230站以上,而根據台鐵2016統計,設有電梯的站別只有128站,其餘的站別扣除掉平面站別以外,障礙者若搭到沒有電梯的車站,只能由台鐵服務人員背著上下樓梯,或者搭乘至其他有電梯的站,再轉乘公車或自費搭計程車到達想要去的地方。

至於臺灣的公車運輸系統,雙北市截至目前共有超過兩千台低地板公車,提供給輪椅使用者搭乘,大約佔雙北總公車數量的百分之五十,但是,另一方面也可能出現司機拒載障礙者,或是假裝沒看到他們的情形。而於中南部地區,低底盤設計的公車尚未普及化,但廠商為了因應政府需求,還是會設置在固定時間發車的低地板公車,但一天大約只會有一至兩班,就會發生「出門時搭得到低地板公車,但回家時卻沒有低地板公車能乘坐」的狀況。

而臺灣的復康巴士,需要先電話預約才會受理,以台中市政府規定為例,如就醫需用車應於前一天至七天向該單位申請,如是就學、就業所需之用車則要在前一天至四天申請。雖然看似理所當然,但對於障礙者卻是極大的不便,例如:「開學第一週,教授提早下課,但卻因為預約復康巴士的時間已定,所以沒辦法先回家。」;「預約看診結果等了太久,怕對司機不好意思,所以只好先搭回家。」這些狀況,每天都發生於我們周圍的障礙者身上。

上述案例,可以看出障礙者想單獨外出與旅遊的困難,每當障礙者能夠環遊台灣或者出國旅遊時,通常會是一件稀奇且費工的事,甚至可能引起社會關注或者出書。這些問題彷彿是社會在告訴障礙者:「你行動那麼不方便,就不要隨便出門造成別人麻煩了。」對於障礙者而言,他們只是想要像普通人一樣能夠外出、能夠在休閒時間與朋友互動、疲倦時能早點回家休息,但,他們在臺灣,連想要提早或者延後外出時間似乎都是困難的。

當然,不可否認,臺灣部分的障礙者設施是做得相當不錯的。例如:幾乎每一樣大眾交通工具都有報讀語音;障礙者於入學考試時有著其他的考試管道可選擇,相比於很多國家而言,臺灣的障礙者服務是領先與進步的。但是,這些對於障礙者的差異,很大一部分,都是來自於特教專業人士與障礙者家長所提倡的法規訂定(像是身心障礙的考試管道),或是當時因應社會民意所進行的改變(像是面臨高齡化的社會需求,增設電梯跟低地板公車)。

本文想要提出一個核心問題:當法規完善後,社會大眾的行為就會跟著法規進步嗎?於上述公車拒載的案例中,筆者認為,是難以肯定的。前陣子,筆者於日本的電車上,讀到一篇國中入學考的題目:「我們生活的某些行為,可能會在不知不覺中造成障礙者的困擾,比如:車站附近的導盲磚上常常停著許多腳踏車等。面對這樣的狀況,政府不只該思考要如何解決障礙者受到的權利損害,也應該從『福祉面向』去制定政策。請作答者思考如何從『增進福祉之面向』為身障者制定一項政策,並詳細說明之。」我看到這則題目時,感到非常地驚訝,日本教育直接透過考試的申論題,來讓社會大眾知道:我們平時也可能不小心造成障礙者的困擾,再讓學生進一步深入思考,障礙者日常生活可能需要面對的問題,進而採用他們的意見與答案,進行政策的設立。

反觀臺灣,多數人對於障礙者,是不夠熟悉的。大眾並不瞭解障礙者的特性,像是普遍障礙者是集體出門,而高鐵只有設置四人無障礙椅;也不瞭解障礙者的需求,像是面對視障者卻不知該如何引導。當然,這不完全是民眾的錯,因為教育沒有告訴我們這些,社會大眾對於障礙者的認識,才會只停留於「同情」階段而已。因此,即便法律制度再怎麼完善,我們也無法真正瞭解障礙者需要的是什麼。

然而,正是社會的「同情」心態,使障礙者沒辦法成為一個完整的「人」。其實,障礙者也有著跟普通人一樣的情緒,會因為沒辦法搭乘公車而感到氣憤,會因為沒辦法跟女朋友約會久一點而感到惋惜。但聽到的同情話語往往是:「身障者好可憐,司機好可惡」、「我知道你需要比較久的時間」我想,我們的思考若只停留在這些表面的同情,將永遠無法改變這個社會,對於障礙者的認知。因此就會發生,上述提及的問題,台鐵電梯設置不足,復康巴士不夠人性化,公車司機因麻煩拒載的狀況。

障礙者從來不是弱勢,也從來不需要同情,只是需要一個適合他們的環境而已,而這個環境,需要由全國人民共同建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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