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想想】「敢批判我?抽你廣告!」─三星與報社的恩怨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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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順實「親信干政」案爆發至今已快屆滿一年,「密友」背後操控政權、又牽涉出收受三星等財閥的大量捐款,還有文化體育觀光部封殺異議人士的「藝文界黑名單」,接連被供出,權力的連串黑幕終於被攤在陽光底下,最終在民意驅使下,朴槿惠總統被迫下台,南韓實現了睽違9年的政權輪替。

一陣子緊縮的南韓新聞界,再度呈現大鳴大放,對前朝政權強烈批判。只是,權力之手仍試圖左右媒體,引發新聞工作者的反抗:MBC和KBS兩大公共電視台工會,發動要求親前朝政權社長下台的罷工,仍是「現在進行式」;而在報刊上,來自財閥的力量,繼續嘗試要展開報復,讓批判性的媒體「封口」。

南韓最有影響力的進步派報紙《韓民族新聞》社長楊尙祐,上週透過電子郵件發送給所有員工的信件上寫道:「三星集團的廣告縮減,就是威脅我們,在處理有關三星的報導時,自我審查…《韓民族》擔憂會面臨經營困難和職員生存條件惡化的問題,而三星正希望我們在他們面前退縮。」

成立於1988年的《韓民族新聞》,是由軍事獨裁時期被整肅或解僱的南韓報社記者發起而成立,是世界上第一個透過全民募股集資而營運的報社。

比起保守派的《朝鮮日報》、《東亞日報》、《東亞日報》向來對保守派政權持相對有好的立場,《韓民族》向來則是持尖銳批判的論調。雖然發行量只有20多萬份,相較於「朝中東」三大報、動輒100萬份上下的數字,少了許多,但《韓民族》一直被閱聽眾評價為為南韓公信力最高的報紙。

去年底,JTBC電視台記者尋獲崔順實所使用的平板電腦,讓「親信干政」案赤裸曝光於世人面前,而聲名大噪。但事實上,領先JTBC一個月,最先披露崔順實的操控的K體育及MIR基金會行跡,還有之後揭發崔的女兒鄭幼蘿特權入學進入梨花女自大學就讀的,就是《韓民族新聞》。

親信干政案爆發後,《韓民族》不僅持續狂打政府,對三星集團副會長李在鎔涉入干政案中不法捐款案件的調查進展,花費比他報更大的篇幅持續追蹤,並不斷在社論中批評政商勾結關係,至李在鎔一審判刑為止,《韓民族》毫不手軟,開始引發三星敵視。

李在鎔曾公開在國會聽證會接受議員詢問時,公開承諾『不會以廣告來對媒體施壓』,但在三星涉入捐款給崔順實的內幕被揭發,而李在鎔今年初被收押後,三星就開始對媒體「使力」。

一名主跑法律線的大報記者曾向筆者披露:「事情爆發後,三星高層就把各報總編輯全找去吃飯,要求盡量對三星涉入干政案的問題淡化報導;所以若觀察年初的報導就會發現,在干政案與三星涉及其中政商勾結的問題『兩頭燒』時,主流報社有陣子突然刻意減少三星的內容,反而集中火力在批評朴槿惠。」

而不僅是《韓民族》,就連三星一手成立的媒體集團《中央日報》與JTBC電視台,也因揭發干政案還有三星在當中扮演的角色,而被列入廣告抵制報復行列;而在干政案中,力圖振作新聞競爭力,並以揭發「藝文界黑名單」而聞名的SBS電視台,都變成三星的眼中釘。

「三星的偏頗廣告投放行為,具相當強烈的、對『朴槿惠─崔順實干政門』報導的強烈懲治與報復性格。過去3個月期間,三星的廣告投放次數,隨著媒體對經營首腦(即副會長李在鎔)的友善或非友善報導的質量,相互呼應。」楊社長說道。

據韓國記者協會公布今年6到9月,三星集團在於南韓八大全國型主要早報的廣告份額統計數字,就能明顯看出差異。保守派的《朝鮮日報》和《東亞日報》獲得三星大量投放廣告。

同時顧及保守與進步兩派發聲的中間派《韓國日報》,花費較多心力批判保守派政權,並揭發朴槿惠前總統在世越號船難當下,疑似接受飛梭雷射的疑雲,並未大量觸及三星問題,因而頗受青睞。

反觀進步派的《京鄉新聞》與《韓民族新聞》,就與他報有很大差距,而狂打三星的《韓民族》,來自三星的廣告份額,更是低於《京鄉》的一半。

一位週刊主管私下透露:「平常沒發生大事時,三星的廣告對多家媒體來說,確實是很重要的資金來源,但只要發生像這次三星涉案的爭議問題時,大家不可能不報,卻也知道報了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像李在鎔出席國會聽證會被議員質問,然後收受崔順實捐款的案情越滾越大時,我們記者當下的反應,清一色都是『啊,明年的廣告看來要吹了。』」這名主管苦笑說道。

在網路新聞興起、紙媒市場日漸萎縮的當下,各家報社都或多或少受到影響,而富可敵國、財大氣粗的三星集團,長久以來已成為各家不分立場媒體的「衣食父母」;雖然投放廣告是企業自由的行為,但遭受廣告報復,發行量只有保守派大報1/5,規模小很多的《韓民族》而言,這會是更大衝擊。

即便如此,楊尙祐社長對《韓民族》員工強調:「不管什麼情況,我們是絕對不會喪志的。」他表示,《韓民族》不會因此屈服,也會繼續維持獨立運作。只是,在媒體的戰國時代,要如何擺脫依賴、分散風險,對南韓進步派報刊來說,仍是險峻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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