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想想】從權勢性交中,聽見孩子要的不全是性,而是愛!

友善列印版本

「老師,妳對於師生戀的看法是什麼?」會考前五天,甄甄試著不動聲色試探性地問著。

甄甄是個剛搭上人生第一班升學列車的國三生,別說是班上清一「色」的同學,她連高中生也根本看不上眼。

她從小生長在一個獨立自主的家庭,爸媽長時間在外做生意,她在父母安排下參加學校附近的補習班。每天補習結束後,最令她期待的事情就是與朋友搶著與孫老師問數學問題。往往問得意猶未盡,回到家關上房門,仍與孫老師傳訊息說聲晚安。

「喔?妳要不要說說看妳自己的想法呢?」 「這件事如果從法律、傳統的價值觀看來(註一),答案可想而知」我接著說,「但重要的是,妳經歷到什麼和怎麼去解讀它?」

對甄甄來講,這件事情就像是在路上撿到嗷嗷待哺的小動物,然後躲躲藏藏地帶回家,然後悉心地呵護,深怕被爸媽發現,只會鬧起一場家庭革命。與好姊妹談心事?大姐頭個性的甄甄咬定,她們是不會懂的,說出來的秘密只不過等著被看好戲。之後她開始在心情日記上寫下一筆一字的血和淚,血是她在身體裡留下的印記,淚是她為自己悼念的青春。

「他不一樣的是可以給我需要的建議和鼓勵⋯⋯。」甄甄說話時有些顫抖,我不經意看她還握住了拳頭。

就像是被巨人捧在手心上,覺得很安心還可以看見更遠的視野,甄甄從對方的眼中看見自己,也看見世界的美麗。從小甄甄就是個不讓人擔心的孩子,爸媽在親友面間提到甄甄的獨立時,總是引以為傲的樣子,也因此甄甄養成了靠自己解決問題的習慣,對她來說,孫老師不僅是充斥著課業進度的沉悶生活的喘息出口,還是指引人生的導師,更是讓甄甄身心靈得以暫時獲得慰藉的陪伴角色。

「但有了男女的那種關係,我們就是男女朋友了嗎?」鬆了一口氣說出來,眼神卻迷茫了。「如果前方真的有那幸福的結局,妳覺得是長什麼樣子?」

甄甄以前總認為自己的愛很單純,就是彼此的陪伴讓路途不再無趣和孤單,然而不再單純的是,當甄甄發現自己衝撞進另一個家庭時,愛變得像是風雨中不知道何時會幻滅的閃爍殘燭,無法照進那黑夜前方的路。聰明的孩子,並不全然是因為道德教條或長輩認為這是不正常的關係而離開,而是她皤然領悟,來路方長,幸福的路雖然仍望不見全貌,但至少不是越走越窄的。

「葉子的離開,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

 當而我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我只奇怪:

 為什麼他們都不問問葉子的選擇呢?

 就連葉子自己也是。 」

甄甄將一張潦草漸暈開的字跡,輕輕遞到我桌前說:「你不覺得這句話很美嗎?」

這幾年來,我們看到台灣社會大眾對於多樣態性侵害樣貌的概念,隨著資訊流通的快速和資訊容易取得,而逐漸開展意識和理解,甚至也在身旁親友疑似碰到性侵事件時,逐具備尋求相關資源的協助和介入的能力(註二)。這是為我們所樂見和感到欣慰的事。

但我們也發現,目前法務部對於權勢性交罪(註三)歸類為其他,卻沒有個別的統計,而司法院資料也顯示(註四),2013到2015年全台灣3,524件妨害性自主罪的有罪判決中,權勢性交罪的案件數總共只有16件!分別是2013年5件、2014年9件及2015年2件。不禁讓人擔心其中隱藏的龐大黑數。社會大眾及司法體系對於權勢性交的認知和敏感度仍有進展的空間。

當兒少性侵事件,隱藏在師生關係、網路交友關係,甚至在童工的工作環境裡等,具有極大權力差距的處境下,在人倫禮教的謹守和對於性的禁忌化,都加劇了兒少性侵害案件的黑數。如同《房思琪的祕密花園》其中一段:

從此二十多年,李國華發現世界有的是漂亮的女生擁護他,愛戴他。他發現社會對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強暴一個女生,全世界都覺得是她自己的錯。罪惡感又會把他趕回她身邊。罪惡感是古老而血統純正的牧養犬。一個個小女生是在學會走穩之前就被逼著跑起來的犢羊。那他是什麼?他是最受歡迎又最歡迎的懸崖。

從家庭的脈絡中,我們也發現家庭樣態的變化,間接使得家庭互動關係的緊密性有所轉變。從台灣婦女的勞動參與率,可以見得近20年來呈現微幅地提升(註五),除了由於女性教育程度的提高,也發現有越多的家庭因為經濟壓力的重擔,女性也必需要投入職場,夫妻倆共同分擔家計,如同故事中,甄甄的家庭正反映出台灣目前普遍的家庭樣態──父母因忙於工作,使得保護照顧及心理支持未成年孩子的責任,多委由托育和補教機構來補足。

在工作上疲於奔命的父母,或許會說「我這麼辛苦地賺錢,不也是為了孩子和這個家嗎?」,但是在去年2016年兒盟在兒童心願與煩惱與2001年比對前五項,發現除了「功課進步」、「交到好朋友」、「有足夠玩樂時間」該三項與15年前無異,然而,其中一項兒童的心願,則被取代為「爸媽可常陪我」。可見孩子對於家庭依附關係和陪伴的需求,值得身為家庭主要照顧者的,去重視和付諸改變的行動。孩子們的需要,您聽見了嗎?

尤其自由主義當道的現今,越來越多挑戰傳統價值的議題,來勢洶洶,家庭系統是否具備能談論該些議題的彈性和空間?從上文老師與甄甄的對話中,注意到老師是以什麼方式和態度在談話呢?身為家庭中主要照顧者的您,平時又是如何與孩子對談呢?您會發現,青少年的孩子所需要的,可能就是耐心和真心地傾聽,適時以問題引導他/她去思考,相信無論孩子碰到的事多麼難以接受,仍需要有那麼一個人,發現他/她的需要,並成為可以拉他/她一把的人。

 

 

備註:

註一:刑法第227條與16歲以下兒少為性交猥褻,構成性別平等教育法定義之性侵害。校園性侵性防治準則第七條規定,「教師於執行教學、指導、訓練、評鑑、管理、輔導或提供學生工作機會時,在與性或性別有關之人際互動上,不得發展有違專業倫理之關係。即使學生已滿16歲,甚至已成年,老師尚未婚嫁,校方仍得以師生戀違反專業倫理,屬於教師法第14條第1項第13款「行為違反相關法令,經有關機關查證屬實」,對老師為行政懲處、教育處置,以維護專業倫理、教學品質、學習環境。

註二:依據衛生福利部統計處「性侵害事件通報案件統計」,民國97年(2008)至105年(2016)的統計,從每年10,260件到13,755件,期間最高峰為民國101年(2012)高達18,670件。

註三:在我國刑法,性侵害、性猥褻等案件屬於妨害性自主罪,其中第228條利用權勢性交或猥褻罪,內容為「對於因親屬、監護、教養、教育、訓練、救濟、醫療、公務、業務或其他相類似關係受自己監督、扶助、照顧之人,利用權勢或機會為性交者,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註四:司法院量刑資訊服務平台 

註五:依據行政院主計總處統計「歷年婚姻狀況別勞動力參與率」,民國85年(1996)至105年(2016)近二十年的統計,女性在民國85年的勞動參與率為45%,到105年勞動參與率提升至近50%。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