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人術】想當台灣人:樂生「一百分天使」丁德貞來不及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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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自西班牙,一輩子都在台灣照顧最弱勢的痲瘋病患......愛台灣,想當台灣人的她,生前沒能盼到拿到台灣身分證的那一刻......

前些日子,有個新聞,立法委員為了爭取陸生納台灣健保,在立法院砲轟官員:「陸生竟不如外籍神父修女......」

很多外籍神父修女,他們甚至比我們還早來到台灣這塊土地,雖然來自國外,卻將一輩子都奉獻給台灣,他們在台灣從年輕到老,老了、病了真的值得我們好好照顧他們。

丁德貞修女,就是一個例子。

她來自西班牙,曾奉派到中國,她在安徽的孤兒院照顧孤兒;政治動盪,讓她不能再留在中國大陸,丁修女請大家把孤兒院的孩子都認養回家,她才安心地告別中國。

離開中國,丁德貞修女跨海來到台灣,她到竹東照顧台灣的孤兒。

丁修女是天主徒,每個修會都有不同的使命,而她所屬的耶穌孝女會是以「教育」為主要宗旨;然而她來到台灣之後,得知台灣有個「樂生療養院」,在那與世隔絕的台灣角落裡,有著幾近被台灣社會遺棄的痲瘋病患。

她知道這個訊息後,從1962年開始,她便自告奮勇,主動到樂生服務。

修女的宿舍在台北青田街,她要轉搭兩班公車,才會到位於新莊的樂生療養院。

丁修女其實沒有護理背景,她只有一顆熱忱服務、不畏艱辛的慈悲心;痲瘋病患,受到社會的排擠與眾人的歧視,丁德貞卻和她們有說有笑,還為截肢、行動不便的失能病患擦背洗澡。

過去痲瘋病患與人接觸的經驗,就是很多人躲得遠遠的,彷彿他們是「瘟神」一般;丁修女主動接近他們,不擔心被傳染,悉心為他們清潔潰爛的傷口,氣味很難聞,丁修女擔心傷了住民的心,她沒有戴口罩、也沒有戴手套,拿起熱毛巾,幫他們仔細地清潔擦拭身體,病患們都覺得好溫暖、好感動。

從來,旁人的眼神只有嫌惡,在丁修女眼中,卻不一樣。洗完澡,她幫痲瘋病人換上乾淨的衣服,她經常誇讚樂生住民:「好漂亮啊!」住民們總是期待著丁修女來幫我們洗澡。

當住民一個一個凋零,生前已經感到被社會遺棄,臨終前更是覺得落寞孤單,還好修女當他們最後的依靠,總是正向地鼓勵、支持著大家,就像大家是一家人一樣。

當住民人生走到最後一刻時,她依舊陽光地說:「我們含笑告別吧!」給了大家很大的安定力量。

樂生的老住民曾說:「別看修女長得瘦小,其實,天主給了她很大的力量,所以,她是『一百分的天使』!」

丁德貞修女真的是「一百分的天使」,她在樂生的服務,不是一次、兩次,她從40歲一直做到80歲,風雨無阻,做到不能做為止,她的背早已經駝了,手腳也沒力了......

這些年來,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我關心你,你關心我。

丁修女80歲時,樂生住民主動為修女慶祝「八十大壽」生日,吹完蠟燭,大家要幫修女「許個願」:「拜託修女不要再幫我們洗澡了......」

修女做得太多了,住民希望修女只要常來陪大家聊天就好。

丁德貞修女83歲高齡時,獲頒「醫療奉獻獎」,沒有醫療背景的她,給了痲瘋病患「最有療效」的「醫治」:快樂、禱告及祝福。

對於畢生奉獻,她卻只簡單地說:「我愛樂生院民,他們也很愛我。」

修女為台灣奉獻了一輩子,連教會給她的零用金,她都省下來,過年捐給住民當紅包。遺憾的是,晚年丁修女罹患失智症及帕金森氏症,漸漸地連行動都有困難,長期臥病在床。

為台灣最弱勢的痲瘋病患無怨無悔地照顧了一輩子,修女老了、病了,該是台灣回報丁修女了吧!誰知她要申請長期照護服務時,卻因她沒有「身分證」,遭到拒絕。

風燭殘年之際,淪為台灣社福的「老孤兒」,還要她放棄西班牙國籍才有可能取得台灣身分證,臥病在床的修女要如何辦理繁複的放棄國籍手續呢?

「修女為台灣做的比我們還多10倍,卻因為沒有身分證,沒辦法申請居家照護、連緊急送醫也得坐計程車......」後來經朋友發出不平之鳴,才專案處理。

然而,想當台灣人的她,終究沒有如願......

故鄉原來是異鄉,政府不給,只好自己做。臨終前,朋友為她製作了丁修女Q版娃娃,上面附上一張「身分證」,這是丁修女生前的最愛。

2012年12月10日清晨,丁修女在睡夢中蒙主恩召了。她的骨灰,長埋在最初來到台灣的竹東。嚥下了最後一口氣,都已拿到前往天家的通行證,她還是沒能如願拿到台灣的身分證。

2016年,台灣終於修正國籍法,希望此後,別再有像丁德貞修女一樣的遺憾。我們應該好好照顧這些愛台灣的「台灣人」。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