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法律後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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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狄倫的名句「想生活於法律之外,你就得誠實點」(註一),在西方六零年代青年反主流的文化中,這流行語看似要去打造一個沒有法律約束的無政府烏托邦。但很可能地,狄倫只是自己對一個簡單生活的渴望。經過了這麼多年,我們也該發現狄倫從來就不是大家所期待或認為是的激進份子,狄倫只是在發掘自己的過程中,逐步地成為大眾文化界的傳奇。

在巴布狄倫的早期名曲「時代已在改變中」中,很不客氣地對權威提出警語,「這片土地上的爸爸媽媽們,別再指責評斷那些你所不懂的事,你的兒子、女兒們已不在你的掌控中。你們的世代正快速崩老中,若無法伸出援手,那就請讓路給年輕人吧。因為時代已在改變中」(註二)很嗆辣是吧,或許世代之間真存有鴻溝,或許彼此間的觀點與主張真的南轅北轍,但回到這句「想生活於法律之外,你就得誠實點」的話上,我們卻看見動盪年代中的難得交集點,一個對「誠實」的渴望。

誠實,不管在什麼樣的時代下都該是父母對子女從小到大的告誡叮嚀。相對地,不誠實,卻也往往成為年輕人對政府與社會的最大不滿。至於兩個代溝世代間,為何會同時對「誠實」這件事懷有同樣的渴望?不可能完全來自於道德上的要求,畢竟這兩世代間正為著何謂是道德而鬧得不可開交。反較可能的原因,是存在於每人心中一個普遍誠實的生活想像。唯有那裡,你才可忘記法律的存在,而成為一個自由之人,也才能自由地與他人發展出真實的關係,即使面對你的愛人,無論是禮貌性的虛假,或是禁忌的掩藏都可拋棄不管。看似荒謬的邏輯,卻是喧鬧世界中人們所盼望的最簡單生活。唯有忘記法律存在的當下,人才有打造快樂的空間。或是說,幸福的進行式上沒有法律的羈絆。

但可別誤解了法律的價值。「忘記法律存在的當下,人才有打造快樂的空間」這話的前提是法律的真實存在。我們若把法律比喻為一座保護人們的堡壘城牆,那對法律的遺忘只會屬於安處於城堡內部深處的幸福之人,一個遠離城牆,甚至是看不見城牆的安全地帶。就像近日爭議前的稍早日子中,我們大夥早已忘記與愛人結婚的法律依據,誰在乎這法律呢?

但等等,社會中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我們的福氣。那相同的法律為何不給同志戀人們一個同等的祝福?又為何如此懼怕呢?除非你本身就是站在城牆邊緣的灰色地帶,望著修牆過後久久未能落下的塵埃。朋友,不該有此莫須有的恐懼想像。再說,社會的規範移轉較多是沿著一套複雜的歷史文化走,而鮮少是以法律之約定來作為唯一的發展依據。當然,我更不相信一根稻草可真的壓死一隻駱駝,除非那隻駱駝原本就已即將奄奄一息。

放下恐懼,回去你所熟悉的地方,回去你所愛的人們身旁,與你親愛的人所相處的時間不會因為這條婚姻平權的法律修正而少掉一分一秒。而這分秒不少的相聚時刻,才是你所要發揮的價值影響力。多元的社會,多元的價值,多元的相互尊重。這次的修法並沒有真的改變到你我日常生活中的一絲一毫,但其所代表的意義與效用則貼近於美國聯邦法院的一句名言「憲法的歷史就是不斷地把受憲法保障的權利,擴展到那群被社會遺忘,或受到刻意排斥的人們身上」

或許你還是質疑婚姻平權法案為何要如此的急迫?對你我來說,可能真的是不急迫。但這不急迫的感覺只是因為原先的婚姻法早已被遺忘在我們日常的愛情中,但同性戀人間的愛情對此平權法案卻已是等了很久很久。對他們來說,等待的日子是苦,是久,是急。如今,我們既已走到了這裡,何不讓法律的城牆能圍起更寬闊的腹地,以便我們大夥在法律的城牆內能夠打開多元幸福的條件與空間。哪怕在遺忘法律之前的現實生活上,還是會有一條艱苦的道路要走。但至少我們的法律能給予無助者一個最起碼的溫暖與依靠,而這將是法律所給我們社會的最積極意義。

備註:
註一:「想生活於法律之外,你就得誠實點」(To live outside the law, you must be honest)此詞出自於Bob Dylan之1966專輯《Blonde on Blonde》中的「Absolutely Sweet Marie」。

註二:此歌詞出自於Bob Dylan之1964專輯《The Time They Are A-Changing》中的同名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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