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的民主治理危機

近來，被形容為被邪教掌控並把持國政的韓國，爆發出巨大的民怨。上週末據稱超過20萬人在首爾聚集遊行，規模不下2008年美牛進口抗議。朴槿惠政府亦採取一系列措施，如緊急更換內閣、接受檢方調查、斷絕密友關係等，希望能度過剩下的任期。但隨著案情升高、在野黨與媒體的圍剿，朴槿惠仍挽救不了跌到穀底的支持度：從九月底醜聞揭露以來的30%到最新的5%，等於宣告朴政府已無力治理國家。需注意的是，對朴政府的失望，表面上看來是由於醜聞延燒、人民感到被騙，實際上更深層的因素是，朴政府治下的韓國呈現民主倒退的趨勢。

根據自由之家的評比，韓國在2012年屬於自由國家：公民自由等級為2（1為最好，7為最差，後面皆同）；政治權利為1，自由指數1.5，這是朴槿惠上任前的狀況。到了2015，公民自由與政治權利均為2，自由指數也跟著跌到2，這是朴槿惠執政兩年後的狀況。不過，除了上述兩項廣為世人熟知的項目外，自由之家還有兩種測量的標準，一是媒體自由度，另一是網絡自由度（Net Freedom Status，包括網路防火牆設置、內容管控、危害使用者權利）。在這兩項上，前者從2002年開始計算，韓國都是自由國家，但2011之後變成部份自由國家；後者從2011年開始計算，韓國一直都是部份自由國家，特別是在網絡自由度，朴政府更是提升了管控內容的程度。

例如為人詬病、充斥著冷戰遺緒的國安法（National Security Law）就是韓國政府箝制言論自由的工具。根據統計，2008年被以國安法起訴的案件大約為46件，到朴政府上任的2013年已達129件，具體反映在對朝鮮問題的表態。像是2014-15年間韓裔美國女性Shin Eun-mi出書聲援朝鮮，並在韓國宣揚朝鮮之美，被官方認為觸犯國安法，因其美國公民身份，被遣返出境。但協助她進行朝鮮旅行的韓國政客Hwang Sun就沒這麼幸運，她曾是民主勞動黨副發言人，立場傾向朝鮮，不久就因言獲罪，以違反國安法第七條判刑入獄。

若不看抽象的數字，民主倒退的現象其實也不難察覺。去年底（2015）一名高齡抗議者白南基（Baek Nam Gi），遊行中遭警方以水槍擊倒，送醫昏迷數月後逝世。此事不僅在其國內引起軒然，亦讓聯合國特別報告員（United Nations Special Rapporteur On the rights to freedom of peaceful assembly and of association）介入調查，並將報告送至人權委員會。報告認為，朴政權雖表示依法行政，但仍有不足的地方，像是國內法未能與國際法人權規範接軌、執法有過當之虞，以及疏於注意保護人民集會權利等。報告更建議，韓國應該取消對《公民及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22條的保留，即人民結社的自由，尤其是組織工會。值得注意的是，本報告雖沒有直接呼應2015年韓國勞工抗議的一些控訴，卻點明三星等企業應該要維護勞工結社權利以符合聯合國規範，也等於是質疑朴政府未能捍衛勞工。

由上述可知，韓國民主正在一點一滴倒退。即使業已經歷鞏固階段，但鞏固不代表政治進入靜態，人民從此自由。完整的民主制度代表的是制度性權力分配，一旦人民放棄或疏忽行使權力，各種利益團體自然會伺機蠢動。無論是教派或是財閥，他們真正的可乘之機並非政治人物的心靈或荷包虛隙，而是司法制衡的傾斜與社會監督的鬆動。如此，國家必定會陷入治理危機。朴槿惠事件的警示，不只是民主制度下親信、金權政治的反思，更昭告世人在高度發展的民主國，部分菁英與官僚階層仍會結合，共同巧取公益並損害民權。今後，不管朴政權是否下臺，韓國將會進入新的民主深化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