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美國大選 想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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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的(或者對某些人來說並不意外),共和黨提名人川普贏得了大選,即將入主白宮,成為主導世界局勢的決策者,而共和黨也一口氣保住參眾兩院,未來數年,一股新保守主義的氣氛,正慢慢的席捲美國政壇,同時,也將影響著國際政治版圖以及區域權利的平衡。

英國脫歐、難民議題、歐洲的銀行們的呆帳,高青年失業率、以及義大利年底的大選(可能導致義大利退出歐元區)、和各地興起的民族主義都有機會進一步造成歐盟分崩離析,或者至少,失去世界列強的影響力,僅能憑著過往打下的基礎,還能夠用古老的文明包裝窮酸的內裏,在政治動盪、經濟蕭條之際,繼續假裝過著貴族的繁華生活。

大西洋另一岸的美國,就業率與經濟緩慢復甦,QE濫印鈔票、利率已經極低,Fed與財政部實在沒有太多選擇可以刺激經濟。偏偏這時候又讓言行乖張的川普選上總統,背後不僅反映了「沉默多數」與保守勢力的抬頭,更提供了我們對全球化、自由貿易與「美式價值觀」的反思。從選前希拉蕊聲勢大好,主流媒體與所謂的知識階級權貴幾乎一面倒吹捧她,「女性」、「關懷少數與弱勢」、「民主風範」、「專業背景」這些漂亮又政治正確的標籤讓她閃閃發光,似乎無須跟對手糾纏便可輕鬆奪取大位。

但錯了,所有的選前民調、學者聯署支持、政論分析如今看來都無比諷刺。「Irrational Behavior」是晚近經濟學中熱門的議題,套用在這次的美國大選,倒也貼切。身為當今民主制度的模範,美國民眾自己選出了跌破全球眼鏡的領導人,結果告訴我們,聲音大、媒體光環聚焦的並不見得代表主流,民主是全國民眾一起作主,不是東岸與西岸象牙塔裡的學者、華爾街權貴、政治菁英、媒體大亨們,與一票自詡民主自由鬥士的附庸者,可以憑自己的喜好,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左右那些「比他們低下無知的大眾」。

亞洲部分,金融市場自然要有所反應,但一般預估如同英國脫歐,跌一陣子總是會回歸常軌。貨幣、債券黃金與期貨等資產組合,要不早已開啟了避險機制,要不這些根本不是屬於90%的你我能持有的遊戲籌碼,漲跌隨緣,日子還是要過。倒是在地緣政治部分,隨著川普可能對現他退出亞洲的承諾,一向唯美國馬首是瞻的亞太諸國恐怕得重新擬定外交戰略。老實說,以ASEAN國家為例,除了柬埔寨擺明了傾中,其餘「小弟們」的政界高層普遍還是希望把希拉蕊送進白宮,一來延續歐巴馬朝代對亞洲的戰略布局,二來大夥可以繼續在中美之間玩平衡外交,兩邊收利的遊戲(這方面菲律賓總統杜特地可謂爐火純青)。

另外有此一說,中國與俄羅斯暗喜於心,或許短期間美帝將面臨一段內部不穩定,權力真空階段,中國可坐收漁利拉攏亞洲諸國,俄羅斯則可試圖恢復蘇聯全盛時期的版圖與榮耀。加上美國若真改行貿易保護主義,撤出TPP甚至TTIP,那亞太經貿整合理當由RCEP與「一帶一路」領頭。不過,長遠來看,美國終究是實力不容小覷的國家(就算要沒落,也不會轉瞬即衰敗),在生產鏈全球化與國際分工等因素下,中美、美俄仍須處理好彼此關係,方能極大化自身利益。一個動亂的美國,絕對不會是中俄或其他虎視眈眈的強權所樂於見到的狀況。況且,以上都還只是川普搞砸的假設,萬一他確實創造了某些成果,萬一他果真帶領美國be great again呢?今年的黑天鵝已經夠多了,原本認為不可能的,如今,不也都變成可能了嗎?

回到這次選舉,誠然筆者完全認同川普是個言行充滿爭議,且在很多重要議題上展現極度不成熟且幼稚的表現。但另一種程度上,這些歧視、偏頗、無知、仇恨和盲目,不也正是普羅大眾內心某部分最真實的黑暗面?我們都不完美,也都很脆弱,誰敢自稱從未歧視過別人?我很多時候其實只是壓抑住了那動物本能(Animal spirits),在政治正確、主流道德價值的框架之下,我們歌頌並遵行那些社會讚許的標準,那些所謂政商菁英、好萊塢巨星、社會賢達、學者專家倡導的美德。但當幾十年來大家乖乖奉行這些制約,卻發現世界沒有變得更好,甚至自己的生活變得更糟,那為什麼還要去選擇一個代表典型傳統菁英階級的希拉蕊?

川普或許很糟,也有人說他是個瘋子。然而希拉蕊,也有人形容她是一個騙子,她和她周圍的人,披著所有你能讚許的那些光鮮亮麗、政治正確的「主流價值」,但也一如所有狡猾的政客,在政黨利益、常春藤聲譽、華爾街利益,甚至自身利益之外,包裝上自由、民主、人權、關懷弱勢、女性主義的糖衣,繼續餵你一個美麗的「美國夢」。然而情況並沒有改變,如果你在歐巴馬八年任內,無論福利收入或是幸福感都沒有提升,那為什麼要相信同樣狡猾,同樣把「統治與支配」操作的爐火純青的希拉蕊,可以許你一個美麗的未來?就算真的有那個美麗未來,請記住,那是屬於美國人的未來,當美國人挾著經濟與軍事力量,向你推銷自由民主等彩色泡泡時,他著眼的是你能給他的利益,而非你本身的福利。「美國夢」屬於美國人,他不屬於美國以外的世界。

很多人評論這次是民粹打臉菁英,或許是,但也不妨從另外角度思考。從歐巴馬到希拉蕊,一個主張「第一個黑人總統」,後者主打「把女性送進白宮」,然後不斷強調川普支持者的低俗、無知、「失業的白人」、種族主義者。反觀川普,雖然口無遮攔、言行幼稚,但他倒沒有刻意把自己訴諸於特定族群的認同,或者把對手和他們的支持者們貼上特定標籤。究竟是誰比會操作「身份」,誰比較會利用那些天生的因素(例如女性、黑人)來鼓動選民?究竟,哪邊更民粹一些?

更何況,當妳不是以實力與經驗,反而很大一部分靠著訴諸「女性」的角色來贏得總統大位,那你不過是在撿拾「父權紅利」(Patriarchal Dividend),你的身居高位並不會讓女性更加平等。一如歐巴馬當了八年的總統,然而當今美國社會的黑白矛盾,比起布希政府時代還要激烈許多。

你信仰民主自由人權與正義嗎?我也信,因為他是這個時代的信仰,無論我喜不喜歡,我必須跟著唱和執行。退萬步言,當你表現出政治正確,更容易獲得聲望、名位、輿論的青睞,然後為你帶來實質利益。但當這些漂亮的道德框架,背後其實潛藏了當權者與支配者想灌輸給你的價值觀時,你美滋滋的嚥下去,讓他慢慢的侵蝕你。可怕的是,你還認為自己是自由的,是「自願選擇」去相信的。

威權時代為什麼可怕?因為你很清楚的知道拿刀槍對著你的,那就是敵人,你要批判他,鬥倒他,讓自己「可能」有一個更好的生活。但當同樣「支配/被支配」的遊戲,套上了民主自由權正義等外衣,再加上媒體、菁英、意見領袖的加持,你頓時失去可以反對的對象,你被控制著,但以為自己正幸福的活著。

我要強調,我不反對自由民主人權本身,他們很重要,非常重要,不僅解決了很多問題,也確實讓很多人過上了有尊嚴的日子。但某些東西,我也說不上來的東西,他同時也透過這些美德,輸入另一些價值觀,控制你的心智。而真正獲得巨大利益的是誰?是那些掌握詮釋權、掌握規則制定權力的層峰,希望你義無反顧的為自由民主奮鬥,同時幫那些狡猾潛藏在自由民主之後的東西辯護。

川普的狂,一如威權時代可以輕易辨識並謹慎防範,但希拉蕊,她漂亮又完美的履歷,才更加危險。

大選的喧囂結束,一切終是要回歸平常。大選隔天,陽光明媚的午後,聽到辦公室同事間(越南人vs. 奧地利人)一段對話,節錄如下:

「你持有美金資產嗎?例如股票、房產或美國國債?」

「你有經營公司,且完全仰賴美國方面的import或export?」

「你有親朋好友在華爾街、華府擔任要職?」

「你是留學生、少數族裔、甚至你是滯美的非法勞工,排外政策會對你直接造成衝擊?」

如果以上答案都是否定,那美國誰當家,干你X事啊。

90%的你我,特別是支持希拉蕊的人,別沮喪了,你把她那套理想弄得滾瓜爛熟,你也不會是美國人,也不會過上美國人的日子,最多,你就是讓自己更符合主流的「政治正確」,然後跟她一樣,可以佔住某個道德高點,讓自己平凡的生活,好像多了那麼一點理想與抱負。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