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想想】日本天皇明仁與他「平凡」的一面

「我已經超過80歲，儘管尚稱健康，但考慮到身體逐漸衰弱，我仍擔憂很難像過去一般，全心全意地完成身為天皇的公務。」

8月8日，明仁天皇發表了電視錄影談話，影片中，他拿著稿子，緩慢而慎重、平實而直率地坦言自己的現況。昭和時代的「玉音放送」（日本天皇的聲音被稱為「玉音」，「放送」指的是廣播播送），中止了戰爭時期，同時也某種程度否定了日本皇室的「神性」；而這段平成時代的「玉音放送」，則是又一次展現出皇室成員也是「平凡人」的一面，會衰弱、會疲憊、謹守義務卻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刻。

在日本居住的期間，我從電視上看見過許多次明仁日皇與皇后美智子和藹可親的笑靨與揮手，日本民眾是如何用憧憬而沈醉的眼神回應之。明仁到底多親民、多貼近人心呢？我想用以下四個觀察來陳述。

一、第一位與「平民」結婚的天皇

1959年，當時是皇太子的明仁，迎娶了日清麵粉公司老闆正田英三郎的長女、正田美智子，打破了千年傳統，皇室增加了一位「平民出身」的成員，成為一個跨時代的象徵。

時間回溯到他們成婚的兩年前，1957年8月，避暑勝地輕井澤舉辦了一個網球比賽，剛從聖心女子大學文學部英文系畢業的正田美智子，巧遇了前來比賽、被選妃問題纏身的皇太子明仁，第三輪比賽中，兩人正式交手，網球場上，明仁輸給了美智子，而且不只比分、心好像也輸了過去，明仁委託朋友邀請美智子參加舞會，隨後就時常在網球場上見面，切磋球藝。

這場「網球場上的浪漫史」不只是短暫的夏日戀情，發展到論及婚嫁的地步，轟動日本也驚動皇室，引發保守人士的維護「血統」辯證，就連明仁的母親、當時的皇后良子都持否定態度，不過在父親昭和日皇獨排眾議的贊成下，明仁與美智子總算共結連理、得以攜手一生。

美智子在婚後生下了兩男一女，「灰姑娘」（其實也不算「灰」，因為嚴格說起來她仍是後台堅固的財閥之女，她的灰只能從「血緣」視角來看）從平民躍升為皇族的故事，「日本皇室」在人民心中不減尊仰，反而增添一絲親民的親近感與感動，這份修成正果的自由戀愛，同時也開啟了日後平民與皇室聯姻的可能性。而以皇室本身來看，過去宮內必須讓孩子與父母分離成長的「乳母制」，也被這對夫婦一併打破，使得傳統的宮廷與皇室成員間有了更貼近人性的互動關係。雖然美智子在入宮後飽受壓力、甚至一度傳出得了「失語症」，但隨著明仁成為日皇、孩子們也逐漸成長後，情況獲得好轉，兩人鶼鰈情深的相親相愛，穿越半個世紀依舊不變。

二、女學生twitter po照的「不謹慎」事件

上一次明仁天皇發表電視談話，是在2011年東日本震災時。他與皇后美智子前往災區訪視，傾身聆聽災民苦水的畫面，始終令人記憶猶新。不過，不只是發生天然災害時的災區視察，明仁日皇與皇后美智子平時亦時常前往日本各地拜訪、旅遊。2014年5月，他們到日本櫪木縣過夜，正要搭乘新幹線返回東京時，在JR車站被民眾目擊，除了歡呼、崇敬與興奮之情，也有許多人想記住人生中歷史性的這一刻，而紛紛拍照留念。

其中，一位女學生拍了天皇伉儷的照片，傳上了twitter，而這個舉動引來熱議，有人斥責女學生舉止不夠謹慎、是一種「大不敬」的舉動，但也有許多人認為照片中的明仁展現出親切笑容，得以讓人們更看到他親民的一面。

三、撐的傘是「塑膠傘」

透明塑膠傘在台灣也很常見，不過通常都是臨時、不得已的選擇，甚至還有種不言而喻的廉價感，東京的一家雨傘老舖「White Rose」中，透明塑膠傘是最熱賣的商品，因為有兩位超級代言人，就是明仁天皇夫婦。

明仁天皇夫婦之所以愛用，原因在於這樣就可以讓民眾更能看清楚他們的臉。不過日皇夫婦所用的透明傘當然不只像便利商店或百元商店那種，它骨架堅韌、且設有稱作「逆支弁」的設計，即是在傘上開設許多洞（當然是經過計算過所以不會漏水），可以讓強風穿透，不會出現傘開花的情況。White Rose將宮廷御用版的透明傘，取名為「緣結」，要價8640日幣。

雖然「品質」大不同，但用著看似民眾常用的物品，其目的是為了要看清更多人民的臉龐，還有比這個更溫暖的理由嗎？

四、明仁鸚蝦虎魚

這世界上有種魚叫做「明仁鸚鰕虎魚」（Exyrias akihito），沒錯你不需要懷疑，真的是取自於日本天皇的名字「明仁」。但這跟拍馬屁沒有關係，因為除了身為日本天皇，明仁其實是一位魚類學者，專攻蝦虎魚亞目。

明仁天皇是日本魚類學會的會員，自昭和38年（1963年）開始陸續在該學會的學會誌上發表了28篇論文，並且曾在太平洋・印度洋魚類國際研究會議上發表過口頭報告，還和兒子秋篠宮共同研究合著過3篇論文，合計發表過32篇學術研究，也出版過相關書籍，甚至參與了書籍中魚種的插畫素描。

忙著接見、訪視、寫論文，作為日本天皇到底行程有多滿呢？過去經過兩次手術，明仁天皇體力逐漸消退，「日本社會的高齡化如今日益嚴重，連天皇都年事已高，究竟應該怎麼樣才是理想的狀態？」雖沒點破，卻也在電視講話的字裡行間中，暗喻「生前退位」的可能性，又或者是期待國民可以理解這樣的可能性。

以這個年紀，在高齡化的日本中，也是「不必再努力」的退休適齡，頤養天年的時候，有許多政治評論家與媒體猜測了皇室面對繼承問題與安倍政權的矛盾與角力，但站在最平實的角度來看，天皇這份沈重的負擔、繁多的責任與義務，無庸置疑。對日本人來說，「皇室」有著象徵性的意義，但對外國人而言，卻只是一位德高望重、年事已高的前輩，平實地陳述自己的身體狀況問題。

日本天皇、一位82歲的老人家，究竟有沒有喊累的立場、退休的資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