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想想】無法對抗，就加入吧！──夏天，國考與印度人的肚子

一個風光明媚的午後，與老友相聚於南印大城海德拉巴的威斯汀飯店大廳聚會，東聊西聊就聊起印度的「效率」；老友半開玩笑地說：「全印度12億人口裡，只有三個組織擁有真正的效率與專業；第一個是印度軍隊；印度軍隊是真正維繫起整個印度，不至於分崩離析為幾百個王國的全國性組織，也是唯一一個能夠從中央層級發號施令到最末端都能有效的政府單位。」

「第二個組織是印度太空總署，即將要發射專屬於印度的全球定位衛星；第三個組織是最高法院；有無數次是靠最高法院超然獨立的大法官們阻止住暴衝、利益分贓的印度政府。」

相對地，印度國家鐵路公司，老友說到笑出了淚：「雇用了幾百萬個員工，卻像巨大無腦的單細胞生物，龐然臃腫的身軀橫跨了整個印度大陸，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地表最難考試，印度國考（CSE, Civil Services Examination）

身材高大，毛髮濃密的老友是海德拉巴人，正在準備印度國考。他的母語是塔米爾語，每當他一開口，不管是講印度話還是英文，對我而言聽起來都是加強重低音版的「呼嚕嚕、呼嚕嚕」聲。當年我可是很費了一番功夫才調頻到他的腔調。

印度平均每年舉辦一次政府招員考試，申請人數超過150萬。這麼多人爭搶兩千來個工作機會，錄取率只有1.3／1000，號稱是「地表最難考試」。

印度國考總共分三個階段，兩次筆試和一次面試。考試內容涵蓋一切：數學、物理、英文、印度歷史、印度文化⋯⋯不一而足，所有想要在印度政府工作的申請者皆必須參與所有考科，再以總成績排序志願序，進入印度各級政府或者國營企業。

「我最想要加入的是IAS（India Administrative Service）。」已經通過前兩階段筆試，等著準備面試的老友提到自己的第一志願。IAS是全印度競爭最激烈的職缺，2015年全國只收170人。一旦考上，成為「IAS Officer」，就等於是拿到了平步青雲，步步高升的人生勝利組門票。經過職前訓練之後，IAS Officer會被指派到各級政府任職，其職掌基本上對內代表中央政府的權力，對外代表印度人民的利益，是政府治理的戰略執掌中樞。

在印度，人人都討厭的印度政府，但人人都想要加入。「與其只能抱怨，不如努力成為被抱怨的對象吧！」印度政府的官僚一直受到海內外人士詬病，連印度人自己都受不了自己政府的繁雜規定以及處理這些規定的緩慢和無效率。但是既然無法對抗如此龐大的體制，那麼就加入他們吧。

十幾億人口的印度又熱又平又擠

隨著夏天的到來，我有時忍不住開始對這個國家和在這個國家滿溢而出的人們感到厭惡了起來。

這些推擠的、吵鬧的、躁動的人群，炙熱的天氣、光亮的汗、油膩的鼻、滑動和不停推高的眼鏡與張著、瞪著、索求著的一雙雙大眼，無處可逃、無處可避；迴盪在日間、夜間、睡夢之間，煙土瀰漫的，永不停歇的喇叭聲在街道上此起彼落。

不管是在麥當勞、泰姬瑪哈陵或者在飛機的走道上，你的背後永遠會貼著一個屬於印度人的肚子；你往前一分，那個肚子就貼近一分；你往前一吋，那個肚子就跟進一吋。你知道這不是這個人的錯，這個國家缺乏對個人空間的尊重，絕對不是單一的貼著你的那個印度人的錯，這個肚子代表的是這個人在這兒生長10、20、30、40、50、60、70年來每一天所受的所見的所做的點滴累積而成的無比龐大的習慣。

他們在這片擁擠的土地上從來沒有擁有過個人空間的奢侈，他們不理解為什麼要在一個個人之間留下沒有用處的空白。這不是他們的錯，勉強往後拋的幾個白眼也像飛往夜間大浪的蝴蝶一般波紋不顯、一無所蹤。在無奈之後，也只能磨下自己的稜角，與我朋友一樣：「無法對抗，就加入他們吧。」

國際觀就是對群體差異的體認與尊重

事出必有因。除了肚子之外，印度人的民族性也是為大環境決定。人數如此之多、資源與機會如此有限，在燥熱又擁擠的人群中求一個生活品質的維持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遑論還要在眾多競爭對手中求一個出頭的機會，爬上層層格格的社會階級；也難怪乎世人對於印度人的刻板印象就是機靈、狡猾、有時未達成目的不擇手段，誰叫他們每一個都是從小至大激烈競爭中的生存者呢？

這樣的環境養成的處事態度和民族性，對我們外人而言很難想像，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也只能體認與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