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祭典:中國城的怪手狂歡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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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走在金華路上,一棟正在拆除的建築爬滿怪手。建築物的體積相當巨大,前方拆到只剩低樓層,後方拆除進度較慢,仍在高樓層部分。前低後高的廢墟恰似怪手們的伸展台,伸著手臂展現各自的姿態,引人側目。我從未見過這麼多怪手像汽車展售中心一般,在同一棟建築上層層排列,而逆光所造成的剪奇異影效果,彷彿下一秒怪手們就會動起來,一起揮舞巨大的手臂開派對狂歡。我心頭一震,停下了腳步:「啊!是中國城!」

中國城,是許多台南人的共同記憶。我這外地人到台南沒幾天,便由學長姐帶著前去觀光,先從中正路開始逛起,再到今日精品街,接著是中國城逛一圈後,在地下美食街解決晚餐。初到台南的那一兩年,「逛街」的定義,大概就是上述那樣的流程,買衣服、包包、飾品、鞋子、看電影、用餐⋯⋯,多個願望一次滿足。與成大男生聯誼後若早點回到市區,有時也會到中國城一帶續攤亂逛、吃東西。入口的雙龍雕飾、潔白的磁磚、明亮的燈光,那是幾乎被遺忘的美好記憶。

不知何時開始,中國城起了變化:裡面商家減少,KTV、電動玩具與其它怪怪的指壓按摩店增加,出入份子也變得複雜,甚至有遊民出現,這樣的地方讓人不安,因此就漸漸少去了。更恐怖的是:建築物頂著中式琉璃瓦屋頂,又地處中正路底的大路衝,加上一進去就是地下街入口,入了門就像是踏入陰曹地府,膽小如我簡直嚇壞,豈敢再去?我甚至記不清自己最後一次去是什麼時候了。

反正,中國城變成了台南市的毒瘤,聽說市政府決定2014年底要將其爆破的消息,我反而興奮起來,盤算著要提早拿板凳前往卡位,見證恐怖建築毀滅的歷史畫面。當然,後來爆破的計畫取消了,我竟隱隱有一絲失落。後來新的「運河星鑽計畫」設計競圖結果出爐,中國城舊址將成為可觀看落日的潟湖廣場,我又開始期待:這個我不願踏進一步的地方,會變成什麼全新樣貌。

最近偶然得知,中國城入口的天篷飾版,正是用「台南」的字體圖騰所砌,極為華麗;「寶島歌王」文夏先生,曾長住在中國城後棟十一樓,並開設「文夏練歌坊」。昔日興盛繁華,對照起今日怪手錯落的廢墟場景,令人不勝唏噓。

天色漸暗,拍照效果越來越差,廢墟的樣子也越來越嚇人。暮色漸深,末日的中國城,怪手群還是那麼壯觀,像是流連不忍去,不願讓末日祭典熄燈,不願最後的派對散場。我拿著相機左拍右拍不捨離去,身旁的D說:「走了啦!拍什麼?都已經拆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拍?」我應道:「啊你不懂啦,我這是在記錄歷史。」其實,我記錄的何止是歷史,還有我那逝去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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