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的死與重生:蔡瑞月舞蹈節十週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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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約翰福音》

對我來說,蔡瑞月老師就是那麥子。初次知道蔡老師,是經過中山北路的那間老房舍,那時舞蹈社因為大火關閉,舞蹈社木刻的小牌子,就掛在那扇古色古香的鐵花門門口。那時我還是大學生,對蔡老師並不了解,之後才發現,蔡瑞月老師原來是「台灣現代舞之母」,但為什麼在求學路上我從沒聽過她的名字?

蔡老師在台南女中唸書時,在一次觀賞「日本現代舞之父」石井漠來台的表演時,深受震撼。當時還是少女的蔡老師,便決心以跳舞為志,「要是表演團體回日本,我該怎麼辦?」蔡瑞月鼓起勇氣寫了封沒有地址的信給石井漠說明心志。茫茫人海中,這封沒有地址的信,橫越了海洋,奇蹟似地到了石井漠手中,石井漠便收了蔡瑞月為學生。1937年,這位十六歲的少女來到了日本,先後跟隨石井漠、石井綠老師,開始了她的舞蹈人生。

很難想像,現代我們擁有不同舞蹈類型的台灣:芭蕾、現代、爵士、探戈⋯⋯等,但日治時期,卻是一片「舞蹈沙漠」。二次大戰結束後,蔡瑞月老師放棄了在日本發表個人演出的機會,搭著「大久丸」跟著許多台灣菁英一同回到台灣,準備為故鄉盡份心力。

然而,這樣單純、熱情的舞蹈家,卻受到白色恐怖的波及,蔡瑞月廣東籍的丈夫雷石瑜,被政府指稱為共產黨後驅逐出境,蔡瑞月也因此入獄三年,再次見到丈夫,已是四十年後;往後的日子,蔡老師更受到特務嚴格、長期的監視。然而,蔡老師並沒有因此中斷舞蹈創作與教學。在獄中,她教導女生分隊的政治受難者舞蹈,每逢佳節,更忍辱負重地被派去為各種場合「獻舞」。

有一次,在與政治受難者蔡焜霖先生聊天時,得知蔡先生在綠島感訓時,看過蔡瑞月老師跳舞。蔡先生說,當時每天勞動結束後,晚上總會被集合在司令台前,觀賞一些洗腦目的的八股戲劇。一天,他正準備在台下打瞌睡時,全場轟聲雷動,他抬頭便看見蔡瑞月老師帶領女生分隊的同學登台。那晚的演出不僅安慰了他內心的傷痛,更重拾了生存的勇氣。

這些前輩的故事,開啟了我對政治受難者的認識,使我對歷史的認識不再只是交代式的課文,而是有著情感與熱度的故事。

而蔡瑞月老師出獄後,創作了控訴戰爭與集權統治的《木偶出征》、《勇士骨》,也以獄中思念兒子的心境,創作了《傀儡上陣》,是台灣第一支人權舞蹈。《新建設》、《牢獄與玫瑰》、《死與少女》⋯⋯等,創作無不緊扣自身體悟與社會關懷,在晚年最後一支舞作,便是關於反核議題的《林義雄靜默的腳印》。

前年,因為《自由背包客:台灣民主景點小旅行》的出版,我有幸能與許多讀者朋友在分享會上對談。常常在會後,有些中年的女性讀者,氣質優雅且從容,他們都含蓄卻又熱切地說:「我是蔡老師的學生。」「我以前就是在舞蹈社學跳舞。」這時,我深深地體會到「一粒麥子」的意義。雖然蔡老師在台灣的教育中,或許因為政治背景被刻意忽視,蔡老師燃燒生命所散播的舞蹈種籽,已結出許多果子來。

今年是蔡瑞月舞蹈節十週年,除了蔡老師的經典舞作重演《追》,更會演出當初蔡老師於大九丸號上所編的《咱愛咱台灣》。舞蹈節也將邀請來自日本、澳洲、美國的舞蹈大師共同參與,演出多之探討土地、人權、人性的舞碼,相信會是一場令人感動的舞蹈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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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節演出資訊:
10/30(五)19:45(首演)
10/31(六)15:00/19:45
11/01(日)15:00/19:45
演出地點:台北市中山北路二段46巷入 
購票方法:兩廳院售票網、蔡瑞月舞蹈研究社
洽詢專線:02-2523-7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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