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村想想】 曾夢想擊滅英美、報考神風特攻隊的航空修理廠工員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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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為貫徹南進政策,1931年選定高雄岡山為海軍機場,1935年於屏東成立陸軍航空支廠,隨後擴編為第五野戰航空修理廠屏東分廠,包括機械、飛修、發動機和儀電四個廠。

1941年12月7日,日軍偷襲珍珠港,進攻菲律賓和馬來亞,太平洋戰爭一觸即發,美國加入同盟國陣營參戰,台灣人也被迫捲入戰爭。

1943年,老爸15歲,在新竹玻璃工廠當雜役。這一年,日本人力資源緊縮,從台灣招募八千多名少年工,到神奈川縣的海軍工廠學習製造戰鬥機,老爸稍晚得知訊息已失之交臂。

後來,獲悉日軍招募赴南洋群島和菲律賓的海軍工員,老爸兩度參加學科考試都過關,體檢卻不及格。由於嚮往當飛行員,又去報考神風特攻隊,因身材瘦弱、年紀太小也未錄取,令他傷心不已。

幸好一位日本軍醫看他非常有志氣,告知陸軍航空修理廠將徵工員消息。老爸考試第一關及格,進一步參加口試時,考官問他為何來報考?他臨場毫不緊張,用日語高聲回答:「為了增產飛機!即便是一台也好,可以早一天送去戰線,把英美擊滅!」

老爸當然就被錄取了,1944年4月,數百名少年工一起前往屏東報到。這批少年工都是經嚴格甄選,能脫穎而出可說百中取一。火車上午從台北出發,一站一站接送,從新竹和幾位同鄉伙伴上了車,途經苗栗、台中、彰化、嘉義、台南、高雄,最後在屏東下車已經天黑。

半年期間在航空修理廠受訓,每天生活規律上課,在日本人班長操練下,每人都戰戰兢兢,有一人違規即全班受罰。班長揮拳打臉頰前,會先警告大家咬緊牙根,沒咬緊者一經重擊,縱使牙齒沒被打落也要痛苦好幾天,連飯菜都沒辦法咬。

老爸鉗工和敲榔頭技術是在此練下基礎,後來,航空廠各班人馬分工,老爸學習製圖工作。繪製鋼板所需樣式及尺寸,必須一絲不茍,養成他日後做事相當細心態度,也就是所謂「日本精神」。

由於軍事管教非常嚴格,受訓過程很苦,有些人忍受不了紛紛離營逃跑,被高砂族衛兵抓回來後,都揍得很慘。老爸看在眼裡,不敢逃跑,但也受不了苦,乃向資深領班請求退訓返家。未料隔日,一名日本士官竟拿出人事資料反問說:「你當初報考時,不是信誓旦旦要造飛機,希望早一天殲滅英美嗎?」老爸無言以對,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受訓。

航空修理廠主要維修取名為「隼」的Ki-43 Hayabusa一式戰鬥機,隼是一種鷹類,飛行能力極佳,常見於空中定點鼓翼,伺機捕捉鳥類為食物。該戰鬥機速度快,航程遠,性能優越,裝的是2*12.7mmMG+2*500KG炸彈,老爸所屬部門則負責製造炸彈架,每天都持續趕工。老爸月薪約70元,老師和警察則是45元,一斤豬肉賣五毛錢。

其實,1942年6月中途島戰役,日本海軍受到重創後,美國已取得在太平洋戰爭中的主動權。過兩年,美機也開始密集空襲台灣。航空製造廠欠缺材料、油料,日本飛機一上空有如以卵擊石,難以招架。

不久,傳說美軍將攻打台灣,日軍緊急將各地機場人員疏散,原本在岡山的員工也集體疏散往台中,老爸部門一百多人住在台中高工校舍現址。大家除搶修機場送來的飛機零件,也用竹竿勤練刺槍術,準備未來與美軍面對面肉搏戰。

老爸也親眼目睹空戰情景,好幾架美國飛機先轟炸大肚溪橋,然後繞過大肚山直逼台中高工附近,並以機槍掃射地面。雙方接著空中交戰,殺過來殺過去,結果有兩架被擊落,但不知是美國或日本飛機?

1945年8月,美國在廣島、長崎投下原子彈,日本無條件投降,台灣所有機場工員全部解散。老爸則奉派與少數資深軍屬留守廠房看管物資,這段期間沒薪水,但倉庫有罐頭與食物可供三餐。

戰爭結束,中國政府設台灣省行政長官公署,派陳儀為行政長官。11月起,國民黨軍隊在台灣招募年輕人,以月薪400元為誘因。阿嬤獲悉此訊息,專程從新竹趕來鼓勵老爸報名,但老爸很有責任感,認為必須堅守崗位。

不久,中國空軍派員接管台中廠房物資,老爸失業了一陣子。還好,日軍先前解散工員之前,曾發給每人一年份薪水約800元,因此暫無後顧之憂。

1946年1月,中國「第三飛機製造廠」廠長雲鐸,率員來台灣接收各地機場,老爸以原廠員工獲甄選,隨即赴台北辦事處報到,開啟台灣人老芋仔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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