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想想】 NBA 球星禮物，和那些站在街頭的孩子

8月5日，NBA 洛杉磯湖人隊球星科比（Kobe Bryant）旋風式來台灣訪問二天，只有二天的時間，商家宣傳行程排得滿滿，但是，惟一的一個晚上卻排了一個特別的活動──他送給南投埔里南光國小籃球隊的小朋友，一人一套球衣。

原來，南光國小籃球隊成立三年以來，經費拮据，始終沒有能力買球衣；為了籌措比賽經費，老師半年前帶著小朋友「上街賣藝」，在埔里的車站和商家表演花式運球，引起關注。

這樣子的「小學生街頭募款」活動，愈來愈多，而且多是南投的孩子，光是今年上半年在媒體上新聞露出就有：

中寮的32個小學生，在校長的帶領下，花了三年的時間，把學校的廚房當作工廠，將有機柳丁加工成洗潔精，意外爆紅銷售一空，現在成了村子裡的重要收入。

又或者是，信義鄉地利國小、中寮鄉永樂國小為了籌畢旅費用上街賣手工藝品，埔里南光國小籃球隊則是街頭賣藝。

每天打開電腦、手機、電視，各式各樣的資訊迎面而來：政治、經濟、情殺、災難，還有很多很多的廣告、置入式行銷。在一片風暴煙塵中，媒體偶爾也會「良心發現」，夾二條「療癒」的新聞。這些溫暖的新聞勾起讀者內心的善良，平復了讀者被「國家大事」傷害的心；於是，「幫助偏鄉兒童圓夢」的活動興起了。

幫助孩子圓夢，好不好？當然好。何況有時候，孩子的夢想只不過是「大家一起去台北101看看」。

有句話説：「台灣最美麗的風景，是人。」因為台灣人都有柔軟心，見不得人可憐，尤其是對孩子。

但是，我們的內地孩子所需要的，實在不只是台灣人柔軟的心，幫助圓一個夢而已。

睜大眼睛看看！這些上街賣手工藝品、表演，甚至「自產特產自銷」的孩子，為什麼這幾年愈來愈多了呢？

台灣走過貧困的年代，大人吃不飽，孩子們穿麻袋衣打赤腳。但是，那個年代儘管物資缺乏，總是父母帶著孩子出門討生活。在辛苦賺吃的父母身邊有著乖巧懂事一起打拚的小孩，是台灣人共同的成長記憶。

可是，我們看到愈來愈多的南投孩子，是以「學校」為單位出門籌資，當他們在街頭、在車站，我們看到的不是應當壯年的父母，而是熱血的老師們，這起碼說明二件事情：

一、家庭經濟沒有能力負擔這筆多出來的支出，像畢業旅行、球隊比賽。

二、父母功能也弱化到不如靠學校的老師了。

一位埔里的國小老師就曾經很感慨地對我説，現在他的班上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孩子都不是核心家庭了（父母功能健全的家庭）。

「要聯絡家長，根本找不到人。」他激動地説：「這樣子學校是要如何教育孩子？」

沒有健全的父母，經濟不會好，學習成果不會好，更糟糕的，是孩子們的成長過程缺乏照顧，出事了、走歪了。

圓夢是件好事，但是那就只是一個糖果，一個甜蜜的美好經驗；真正支持孩子們走向坦途的，是紮實的學習過程，是積極的人生態度，是足以溫飽的自信心。

廣福國小生產的柳丁洗潔精叫做「柑願」，柳丁的心願，也就是孩子的心願，希望凋零的家鄉可以興盛起來。

花120元買一瓶「柑願」是完成他們的一個心願嗎？我想，那只不過是表示「了解」、「接受」到了一個來自南投中寮的訊息。有一群孩子，一群熱血教師、一群山上的阿公阿嬤，透過這瓶洗潔精告訴你，他們生活的現況。

孩子的父母呢？老人的子女呢？應該是家庭經濟來源的壯年人去哪裡了？這些應該賺錢養家養小孩的壯年人，都離開了家，到外地打拚，他們在都市辛苦的工作，賺的錢也僅夠自己生活，無力支持故鄉家人的生計。

很多年輕人告訴我，他們想要回家照顧父母孩子，在故鄉卻找不到足以溫飽的工作。就算有工作機會，也是最低階的位置，沒有未來、沒有發展，所以他們寧願離家。

結果是，田地上只有老人，他們老了，用最傳統的方法耕作；孩子們上街頭自籌經費。愈來，愈來愈嚴重，我們的農村凋敝了。

你看過安徒生的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嗎？母親過世的小女孩在除夕夜出門兜售火柴，結果凍死街頭──不，我們台灣一定不會如此，因為我們是一個溫暖的國家，沒有人會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過，當孩子站在街角時，那就是一個抗議，任何一個溫暖的台灣人都應該內疚的抗議。

孩子們在抗議，抗議大人們沒有認真面對農村的問題。

我們不可能，也不應該，讓所有的農村孩子，在生存壓力下搬到都市生活。農村滅絕了，台灣島也失去了生命力的根源。

科比可以來關心我們偏鄉的孩子，但是面對農村問題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了。就從提昇農村能力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