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耀文沒竿爭議─唯一有機會改變這瞎事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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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青少年選手可以讓我們的體育署長鞠躬低頭,葉耀文是史上第一人。究竟一根竿子運不到哥倫比亞的背後真 相為何,搞清楚之後、覺得很感慨。嚷嚷了多天想寫些什麼,拖到現在才能說出想法,既不是想打臉田協,也不想護航田協,更不覺得不懂就不能罵,而是感慨,原來體育世界,在一般人的眼中是如此「簡單」,原來台灣人都很愛浪費時間。

問清楚後再罵,很難嗎?

「台灣人真的很愛浪費時間。」早在八仙事件爆發後,一位好友問我有什麼感想,我說了這句話。因為早就預期後續會發生家屬要求、網友罵人、跟高雄氣爆對比、大家開始反感不想捐錢等 現象,可是沒有人想要防止這些亂象發生,大家任憑它們持續發生。現在台灣社會只要發生什麼事情,媒體先罵、開始炒熱、網友跟著發怒,開始輿論,差不多等到 真相開始要大白了,大家很開心再重新發文打臉自己或別人,一個事件可以寫八個輪迴的新聞,到底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就把事情做對?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就「想清楚」?

誰可以改變這件事情發展至此?在我寫這個問題之前,先來回答一些普及大眾的問題。

●為什麼只有我們沒竿子?別國都有!

根據田協查詢的結果,不是只有我們沒有竿子,而是竿子送不過去的選手,最終都選擇不去。

而只單看為什麼要把葉耀文送去哥倫比亞後,反而導致他無法出賽這個問題,原因有兩個。第一、在還沒確定竿子可不可以想辦法運送的時候,機票要開票了。

哥倫比亞不是一個隨便都有機位的航程,要不要先開票?然後再來處理竿子的問題?如果是你,你要開票嗎,如果沒開票,很可能最後人也去不了了。

別說協會選擇讓葉耀文先開機票決定要去,如果你是選手,你一定也會希望可以去吧?先去再說,誰會放棄自己能當國手去比賽的機會?這點應該不難理解。

如果今天不讓他去,是否會引爆「因噎廢食,竿子運不過禁止選手出賽」的爭議?想清楚一下,就知道田協和選手當下的決定,並不難理解。

第二,機票飛3段,台灣飛洛杉磯,洛杉磯飛巴拿馬,巴拿馬再飛卡里。前面運竿都沒問題,只有在巴拿馬飛卡里時,因為小飛機放不下5公尺的竿子,所以不行。

如果你是要追問為什麼這段不行?不行就是不行,這是大小的問題,而且這應該跟台灣沒有關係,這是別國的規定。

●為什麼別國可以運,我們就不能運?

每個國家的航空公司對運送「5公尺」的竿子規定不同,這實在沒有為什麼。但是根據前輩和我發揮阿宅精神上網搜尋之後,證實了運送竿子並不是你我想像的這麼簡單,美國這麼大的國家,依舊有可能不幫你運。

根據美國選手曾說過的,很多航空公司規則上寫著明定可以運,但現場櫃台人員不讓你運就是不讓你運。抑或他開的價格可高可低,你還是得要付錢。

這裡有很有趣的文章,如果你想要帶跳竿坐飛機,「給你誠心的建議」,告訴你隨時要印下航空公司的規則,因為他們隨時會反悔,還可能隨便開價錢,你要運竿子就要付。http://www.flyawaypoles.com/airline.php

也有選手現身說法,在美國,運竿子其實也並不簡單。


●有貨運和航空公司出來打臉說可以運耶,為什麼運不到?

我覺得當然是可以運,看你花多少錢、花多少時間。很不負責任也很不有趣的是,現在出來喊聲說「我們XXX公司絕對可以運到」是沒有意義的,因為處在不明的時間和金錢條件下,你的選擇就會有限。

葉 耀文是5/9才拿到參賽資格的,而他7月初就要在哥倫比亞比賽了。扣掉前面訂機票協調的時間、和主辦國確認會提供竿子的時間(後來被放鳥),可能零碎到剩下一個月的額度。賭海運,非常不保險,有其他方法嗎?或許花個50萬、100萬,一定可以運到,但若是你,你會無條件的隨便撒錢嗎?

很現實的來說,這是青少年等級的比賽,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經費。但這也不是替誰開脫的藉口,總之讓選手出去比賽,是理所當然的,但無上限的揮霍經費,是不合理。所以當主辦單位答應要提供竿子、也寫出非常詳細的型號細節時,我能理解田協為什麼選擇讓主辦單位提供。(我能「理解」當下這個狀況做出這個決定的邏輯性,但 不表示我支持沒送竿子去,這是兩回事。)

而現在喊聲說「找我們XX運一定可以運到喔!」「運到南美小意思」的商家,我也只能說,搞不好當時很趕的情況下,聽到這個業務、你們也會仔細評估說「沒辦法」,可是如今喊話並不用考量時間和金錢的條件,當然就是先喊先贏。

而DHL,田協表示確實詢問過,不懂他們為什麼如今改口。(一位前輩說,DHL向來打著到處都可以送到,現在承認不能送,不是掃到颱風尾嗎?再怎麼說也要說可以。)反正這是個謎,信者恆信,不信者不信。

(剛才忘了寫,這件事情發生後,我也相信真的有很多運輸業者願意幫忙,他們也允諾未來有需要,一定不會推辭,這就是這起事件鬧得這麼大,得到的最大的收穫。要 謝謝這些將來願意幫忙的人,但也必須要提醒田協,過去的送竿、訂機票SOP或許可以改變,否則很多有能力的人,並不一定幫得上忙)

●有網友查到聯合航空可以運竿子耶,田協怎麼這麼遜?

一位田徑教練現身說法了。

上面分享的美國情況也是如此,航空公司答應了,也有可能反悔。這沒有為什麼,答案就是「這本來就是個風險很高、器具運送很困難的項目」。這次事件爆發後,突 然讓人深深的覺得,一般人原來真的不理解體育世界,一般人不能理解5公尺有多長,也不理解各項運動出國比賽其實不像想像中的簡單。

那麼除了航空公司耍機車之外,難道沒有別的因素嗎。有的。

台灣國手出國的機票業務,都會交給一家旅行社處理。因為運動員出國的需求和時常更改的行程,基本上跟一般人旅遊出國不太一樣,這點相信無須多說明。這家旅行社向來處理國手業務,選手有什麼需求就丟過去,旅行社有什麼機票可以開、航班可以搭的,就丟回來。

統一旅行社的缺點是,協會(不只田徑協會)可能會不知變通,只考慮這家開出的航班。

但優點是,這家旅行社原本就是以服務運動員為目的,所以它們可以讓許多人賒帳。以前一位網球國手教練就說,他曾積欠了30幾萬,對方都願意先幫他們開票,因為當時真的沒錢。

可能有人批判田協,說你們怎麼不詢問其他航班?你們怎麼不找其他旅行社,或許這是一種公司文化?就像你們公司規定出差只能住在XX飯店,基本上也不會有人突然堅持要住在別的地方。

●難道這次葉耀文的竿子就注定運不過去嗎?

當我第一時間看到這則新聞時,我心中的想法跟一般人一樣:「實在是太瞎了,真是世界笑話。」可是當我一問再問,到處追問、看了記者會資料、把所有無聊的新聞都翻遍之後,我覺得有一個方法可行。

那就是找一個人帶著竿子,飛去日本,跟著日本飛哥倫比亞。根據阿宅精神再度發揮,日本有選手出賽,查詢了日本確實也能運竿子過去,至少現在能確定,日本飛到 卡里是沒問題的(但不確定他們的飛行路線)。由於當時時間急迫的情況下,葉耀文飛哥倫比亞的機票已經開了,索價不少。要飛日本,再想辦法飛哥倫比亞,就是等於增加一個帶竿人的經費。

又回到了上面的議題,可能多花十幾二十萬,你是否會願意?

又,一位非常資深的前輩也想到同一件事情,他問了田協的人之後,田協表示,其實當時沒有想到這個辦法。那就是他們思緒不夠多變,當然也是他們的錯誤之一。

●田協出了亞洲就沒辦法,很爛耶!算什麼協會阿?

自從跑體育新聞以來,常常有很深的無力感。就是在國際賽場合時,屢屢能夠感受到台灣的弱勢。「台灣其實是個國際弱勢國家,更是體育弱國。」大家可能很難接受刺耳的這句話,但這就是事實,所以如果要問,為什麼搞不定哥倫比亞主辦單位?

你可能要問,「為什麼人家要鳥你台灣?」台灣既沒有國際地位,體育成績也不優異,各國彼此互相幫忙只有一個目的:「在去對方國家時,或許有天可以得到幫 助。」除此之外,體育就是戰爭,你今天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體育不可能不談政治,因為體育就是國力的展現,不然為什麼我們要委屈求全,一直用中華台北這麼機車的名字?

在亞洲大家為什麼願意互相幫忙?因為大家去對方國家的機會很多,當然要好好建立交情,哥倫比亞不願意幫助我方,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但他們有錯,因為它們可以一直都不答應,而非答應後放鳥。

請大家要冷靜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今天台灣舉辦了這項青少年田徑賽,有一位哥倫比亞的小朋友竿子沒運過來,我們中華主辦單位說「不好意思,沒竿子借你。」結果迫使哥國小朋友棄賽,這時候,台灣的國情會呈現什麼情況?
「好丟臉阿,主辦單位還不準備竿子!」
「台灣航空不意外,連竿子都運不過來。」

會有人去指責哥國的田徑協會嗎?

●為什麼以前竿子都能運到?就這次不能?

上面教練的現身說法已經足以說明,有時候就是會遇到鳥事,有時候不會。當然其實也沒有以前都有運到。

在斯里蘭卡舉辦的亞青田徑錦標賽,就曾經有兩名小朋友沒有竿子可用。一位跑田徑的記者跟伊朗隊搏感情,跟他們吃飯、應酬,一位外文好的記者不斷的幫忙溝通,最終伊朗隊願意借竿子,讓小將不至於沒竿比賽。

(加註:後來一位十項全能選手用了借來的竿子,拿到了金牌。)
(加註:另一名選手跟科威特借到竿子)

一般人看這件事情可能覺得很荒謬,可是這真的是我們體育記者每天身邊上演的事情。我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一直跟其中一名記者說:「你為什麼不寫出來呢?你趕快寫,讓大家知道運送竿子其實不容易,讓大家知道跟別人借竿子也不容易。」

可是得到的答案是,「不要,萬一被肉搜怎麼辦?」

很難過,也是現實。那就是沒有任何跑田徑的記者可以說出真話,因為輿論已經壓過一切,肉搜文化讓大家都噤聲。萬一再來貼個「田協打手」、「腦殘媒體」等標籤,根本沒有人願意淌渾水。

所以我答應幫他寫出這一段故事,很荒謬的是,我根本不主跑田徑,一次也沒跑過。網友,一直都希望媒體能夠盡責的寫出真相,怎麼會反而成為阻止真相出現的推手了呢?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花時間寫超過三千字而非我主跑路線的文章,大概是因為看到他這樣的反應,心情覺得非常沉重吧。

你我是否都該深深的放慢腳步,要罵,「搞清楚再罵」。

●田協難道沒有錯?

田協當然有錯,一再發生的錯誤或許源自於這項運動本來就很容易出現這類錯誤,各國皆是。但更大的錯在他們沒有思考出更創新的辦法,而錯最多的在於,他們的危機處理很差。

這則新聞是葉耀文媽媽去找新聞台爆料才「爆出」的。在葉耀文媽媽去爆料之前,他向田協負責這起事件業務的人表示要一個交代,否則她要去爆料,我覺得在這個時刻,協會就應該好好的應對。而不是一副「我沒做錯」的姿態,諒誰也不能接受。

倒是,無須以田協人很愛田徑作為藉口,無須以田協秘書長沒支薪作為護航,愛一個體育項目是選擇,想做就要把它做好,付出心血並不是犯錯合理化的理由。

●誰能改變這起瞎事?

寫了這麼多,誰能改變這起瞎事?葉耀文在FB上發洩,我覺得他沒錯,他只是個小孩,要要求他什麼?葉媽媽找媒體爆料,雖然是激動手段,但我也不覺得她有錯,因為處在當下的情緒,我「理解」她的選擇。田協有錯,但搞清楚過程後,我認為罪不致死。

唯一能改變這件事情的人,是那名接到爆料、第一時間發出新聞的新聞台。我自己也是媒體,我很能體會媒體需要「爆點」這件事情,我很能理解媒體作業時間很趕的無奈,雖然我是平面媒體,但我理解電視新聞有時求快無法深入的限制。

但,這是一則「爆料新聞」,也就是說這是一則只有你可以先掌握的新聞,我相信你有足夠的時間去把記者會上田協說的事情都問清楚,我相信當下不會有其他家新聞台來搶先報的壓力,我也相信,你有採訪權,你有義務要搞清楚事實,再行報導。我相信真實的內容,也可以做得很有爆點。

我從不認為不懂就不能評論,就像我從不跑田徑,也一樣能夠追問這些事情。回到「台灣人都很愛浪費時間」的感觸,為什麼一開始這則新聞不能把詳盡的狀況報導出 來?為什麼不能把田協、各國航空狀況、國手現身說法、教練現身說法都問清楚呢?為什麼要吵吵鬧鬧一周、兩周之後,輿論民粹已經掀起,讓沒有人在乎真相之後,大家再來釐清「喔!原來是這樣」。

為什麼要浪費社會資源?

我不責怪一般人不瞭解體育世界的鳥事很多,因為他們無從知道,本來就應該是媒體應該要提供真相。如今搞得輿論沸騰,沒人在乎真相,各高層見風向趕快叫下屬棒打田協,葉耀文背負極大壓力、頻頻出面緩頰替田協說話,一個小孩的未來,很可能受到極大影響。

鄉民最喜歡追喊打新聞台不可信,卻又無條件接受這些資訊。我相信有好的記者,我相信有認真的電視台媒體,但更需要你我冷靜的思考判斷、明辨是非。

一開始,這起事件就可以把砲口精準的對好。今天這起事件會變成這樣,有一個人,原本可以改變的。

(本文原出處為運動視界專欄「葉耀文沒竿爭議─唯一有機會改變這瞎事的人是誰?」,獲該網站與原作者授權轉載)

關鍵字: 爆料田徑媒體體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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