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邊緣】我不明白 我是中國人

網路串流影音公司Netflix為了宣傳美國電視劇「Better Call Saul」（媒體譯：風騷律師），最近在法國推出廣告呼應鑽研法律漏洞的律師性格，有則廣告諷刺喜歡逃票的中國人；廣告也標示出律師建議逃票被抓時的回應漢語拼音：「我不明白，我是中國人」。相關中國人的逃票廣告，還有一則是電視劇男主角律師Saul告訴喜歡逃票的中國人：「跟你們講，另一個出口查票少喔」。

這兩則廣告，前些日子引起法國華人與中國人在網路上的爭論，不少中國人認為這是污辱中國人的廣告，但也有人認為這是反映事實的幽默。對許多台灣人或香港人而言，「反映事實的幽默」應該是台港兩地網友選擇的答案。

在外國唸書的台灣留學生，應該常遇到中國人搭乘交通工具不買票的狀況。誠實是西方社會重視的價值之一，在包含澳洲在內的不少國家，多數火車站沒有站務人員，搭乘火車或平面電車必須誠實自行購票，票務人員也甚少查票。正因如此，許多中國學生搭乘大眾運輸工具就不買票。我在墨爾本曾經從North Balwyn搭乘48號電車往市中心時遇到三位中國女留學生，她們一上車就開始討論買不買車票的問題。其中一人說昨天才被查到票，雖然被查驗了學生證，但她沾沾自喜地說留給查票員的地址是錯誤的。後來，她們一致決定這次還是不買車票。

類似的逃票狀況，我相信在世界各國都會出現，正因如此，Netflix推出的宣傳廣告才會獲得不少久居外國的華人共鳴。許多在中國工作的台灣人，大概已經習慣了中國人各種不守法、不守秩序的社會生活；現在，不曾見識到中國社會生活秩序的台灣人，也因為政府大幅開放中國觀光客來台，真正見識到了中國人的「秩序」。我想，在桃園機場排隊準備通關的台灣人應該感受最深，因為無時無刻都有插隊的中國人出現。

許多人認為，中國人如此無禮沒有道德，都是因為中共文化大革命破壞儒家道統的關係；然而，歷史告訴我們，中國人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在台灣，最喜歡講儒家道統、禮義廉恥的人不正是馬英九與那些「課綱微調」、「搶救國文教育聯盟」的人嗎？大夥瞧瞧這些人的德行，大概可以略知一二。

曾在1940年代在中國工作的楊逸舟，在1970年於東京出版的《二‧二八民變》一書中談到：「約一年半前，陳儀長官及多數的外省人如何受到島民各界的熱烈歡迎，記憶猶新。一年後，變成反大陸人的感情，終至發展成二‧二八的暴動。到底是錯在誰呢？……排隊乘車時，被途中插隊，也默不吭聲；排隊買票或乘車的習慣，被嘲笑為日本奴化教育的結果，台灣人也認為可能有道理。……」

時間經過一甲子以後的中國，因為北京奧運需要改善形象，中共當時推動構建「文明社會」的運動，尤其強調「文明行車，暢行奧運」。顯然，中國人無理、不守序根本就是一種生活習慣。不可否認，因為中國人這種不守法、不守序的行為過多，才導致大家對中國人的看法會如此負面。

其實，守法、守序的中國人也不少。某次，來自山東但在澳洲Brisbane做博士後研究的好友邀我去Brisbane近郊參加一場中國人聚會的BBQ，這群來自中國的朋友在BBQ結束後，大家隨即分工將場地收拾乾淨；這一幕，讓我感到中國人並不完全是我們想像的那麼負面。隨著與中國的留學生接觸越來越多，可以發現致力讓自己文明、了解民主、理解台灣、香港、圖博與東土耳其斯坦的中國人也越來越多。只是，那些承襲中國負面特質的中國人實在太多了，多到令人感到厭惡。

或許，「我不明白，我是中國人」可以解釋很多現象。身為中國人，就不會明白民主；例如中國人常說民主沒效率，民主國家都很亂。身為中國人，就不會明白自己很矛盾；例如，中國人老是講著中國最偉大、美日最邪惡，台灣必須與中國統一，然而，自己最想移居的地方卻是美國、加拿大、澳洲與日本。例如，中國官媒中央電視台曾經捧紅三名反美國的女學生劉亦婷、黃思路與馬楠，這三名愛國女學生卻都嫁給美國人變成了美國人是最經典的故事。

當然，中國人令台灣人厭惡的關鍵並不是中國人的素質，而是中國這個政權。中國繼2005年制訂《反分裂國家法》賦予中國有「權力」以武力統一台灣後；中國人大在5月7日公佈《國家安全法》草稿，強調「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不容分割。維護國家主權、統一和領土完整是包括港澳同胞和台灣同胞在內的全體中國人民的共同義務」，再次以國內法將台灣納入管轄範圍。對於這種惡霸的行為，民進黨政府在2005年強烈抗議，但主張統一的國民黨政府，現在卻是毫不吭聲。

中國人不明白民主，所以老是要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他人身上，所以台灣人討厭中國，香港人也討厭中國。看來，「明白」與「不明白」這兩個詞可能是測試中國人與否的關鍵詞。10年前，我接觸到的香港朋友幾乎一面倒厭惡台灣人與台獨，香港人不明白為何台灣人討厭中國、支持台獨；或許當時的香港人認為：「我不明白，我是中國人」。10年後，香港人開始討厭中國人，多數香港朋友也開始喜歡台灣人與支持台獨；或許，現在的香港人已經變成：「我明白，因為我不是中國人」。

最後，那些堅持「課綱微調」、「搶救國文教育聯盟」官員與學者們，他們當然與那些不明白民主的中國人一樣，也不明白目前台灣的認同主流與社會價值；因為，對這些官員與學者而言，他們心中的想法應該是：「我不明白，我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