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如何認定所謂的「經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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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網路瘋狂轉載一張幼稚園中班的課表照片,因該幼稚園規劃早上導讀論語、唐詩、大學、莎士比亞四大專題,引發眾人蠭起熱議:究竟該不該讓不到四歲的小孩閱讀所謂的「經典作品」呢?

我關心的倒不是小孩子有沒有能力理解莎翁或孔子的深情大理,(反正像我們從小也是被要求生吞活剝般硬背《三字經》、《四書》等古文)而是為何選這四種專題為「經典」代表?我們知道之所以稱為 「經典」有其嚴苛條件,首先是需要經過時代考驗,如《論語》、《大學》中含藏古聖先哲面對人生的大智慧,就算應用至現在亦可受用無窮。再來是特殊的文化體感,有助形塑人們對家國民族的想像,如「唐詩」中含藏多種獨特意象有別於西方傳統,「折柳」、「離別」、「邊塞」、「戰爭」⋯⋯等文化元素是他國人難以共享的文化符碼。再來是動人的感興作用,值得亙古傳唱,如莎翁筆下的羅密歐與茱麗葉,雙雙以殉葬體證人世中最感人的愛情。

可是,只有這樣才能稱作「經典」嗎?

近幾年台大中文系主辦的「經典閱讀活動」採錄的書目同存現代小說與古典諸作,甚至收錄坎伯《神話的智慧》、金庸「三部曲」,大大異於我們積習以久的「經典」認知。我覺得從中透顯一個強烈訊息,傳統的「經典」固然有其地位,但因著現代日新月異的文化推衍,勢必該另外推舉出新型文化的經典之作了。這種「新型的經典」不一定要逐項滿足傳統的嚴峻條件,而可以富含現代性意義與否作為評騭的標準。像是武俠文學的興起代表現代人的新穎審美模式,而城市與鄉土文學的標舉亦代表空間對比下的巨型矛盾,乃或與我們距離甚遠的外國文學亦可視作全體人類文學的同源異流,有其重要性存在。是以,當我們放寬胸襟,用比較寬廣的視野看待歷時與來的作品,就可以發現若撇除時代的久遠性,作品自身的特殊性與是否迎合時人審美意識的同步性才是稱為現代「經典」的必要條件。

不過關於「經典」的問題並非如此容易解決,與之名稱相對稱的還有實質利益影響層面的糾結。我們皆知,「四書五經」並非因其思想重要性被世人奉為圭臬,而是經由科舉考試的公認教科書才抬升其地位。換言之,政治力量的介入常致使世人群起鑽研某些作品,作為牟求實際利益的手段。若是暫時性的風行時尚還好,但若是延及幾十年的文化積澱,就不可不謹慎看待了。很明顯的現在國文課本的選文充斥著這類問題。現在國文課本的選文可視為教育界認可的經典作品的大熔爐,但在「現代」的選文中,卻常常出現「奇形怪狀」的經典作品,如〈台灣通史序〉,講到連橫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其搖擺的政治立場,以及〈鴉片有益論〉的媚俗行徑,簡直可與其作〈台灣通史序〉中的真誠情感形成強烈諷刺。若連〈台灣通史序〉也可被奉為經典供後人景仰,那我們大可不必論及「經典」,因為其內涵、條件根本是闕如一空,不值一哂。只是這問題並非一朝一夕可解決,只能先簡單說明,留待後人努力改善。

當我們抬高視野,用鳥瞰的角度審視過往文學的獨特內涵,就可挖掘內中含藏的時代意義;若我們虛心容受,用開闊的胸襟接受現代作品的新穎開創,亦可品味其中熨貼於當代的深刻情懷。經過本文耙梳,現在的「經典」可以有別於古代的更多詮解的空間,開放更多的作品躋身「經典」的殿堂,但同時我們亦須明瞭「經典」的獨立性常常受到撼動、考驗,必須更審慎地看待、認定,不要因為外力影響而蒙蔽我們的視野,變成「拿香錯拜」的糊塗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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