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吹水】人權地圖的城市微旅行（1）

12月10日適逢「世界人權日」，也是影響台灣民主進程甚鉅的高雄美麗島事件的35週年，高雄市政府也發表一份「高雄市人權地圖」。由於，城市微旅行的小確幸當道，「人權地圖」若能搭配城市單車微旅行的探索風，不僅能讓人權地圖成為按圖索驥的指針，更能讓人權歷史教育落實於微旅行的風潮之下。

當然，這份人權地圖中必定有高雄人熟知的美麗島事件的震央核心—位於高雄市中山路跟大同路口的「美麗島雜誌社」。然而，對於微旅行而言，在城市穿梭探索，不能只是單一景點，而最好能是該由相關人權民主歷史為底圖，由故事中可供深思的各個點串起整個面。

以美麗島事件為例，「美麗島雜誌社」固然是人權故事的核心點，但美麗島事件的故事中，卻有一些值得深思之歷史，值得透由歷史時空穿梭而串起的微旅行，進行反思。首先，在台灣對抗威權國民黨的歷史中，常有一種「假暴民混入」，趁機滋事尋釁，帶出鎮壓有理的戲碼出現。美麗島事件中，也有類似橋段出現。

例如，早在美麗島雜誌社成立之後，情治單位就曾私下動用「竹雞仔」（流氓混混），去搗毀高雄的美麗島雜誌社以及黨外頭人黃信介的家。據當年美麗島事件的參與者工人作家楊青矗指出，這些地痞混混，乃是由高雄市成功路上的「寶月飯店」老闆，以12萬代價委託12個混混，兵分兩路於1979年11月29日中午12點，分別進入雜誌社高雄服務處和黃信介在台北的家進行搗毀。當中這位出資的飯店老闆，根據楊青矗引用年輕時曾在軍眷區跟黑道打混而被管訓，但後來金盆洗手並到美麗島雜誌社擔任義工的姚國建之說法指出，其也是黑道出身，開設「寶月飯店」之後，便成為警總社會情資管道來源的眼線之一。

不過，根據飯店周遭的街坊指出，寶月飯店老闆乃是一位名為王寶月的女士所設，儘管，此種年代久遠的民間線人的相關背景資料，早難以訪查，但街坊說法跟姚國建說法是否有出入，倒是有待查證。不過，訪查後得知此間位於高雄市漢神百貨斜對面的「寶月飯店」，早於二十多年前歇業，並多次轉手。目前「寶月飯店」舊址已經成為新開張的「漢華飯店」，並成為以中國客為主的飯店，且「漢華飯店」的英文名取「Harmony Hotel」（和諧），不禁讓人有「中資」飯店之聯想。

此外，美麗島事件以濺血鎮壓方式收場，「假暴民」尋釁滋事之說在坊間或參與者中開始傳出。其中坊間言之鑿鑿傳出：「當隊伍走到瑞源路中途時，忽有一群約三、四十名的年輕人，提著棍子從『鳳凰橋』餐廳衝出，混入群眾隊伍前頭。抵達大同路口時，遇到軍警兩百餘名。這三、四十名好漢領先打軍警，待美麗島人員走近時，他們一哄而散。」由於當年這一驚天動地的「高雄事件」事涉敏感，許多秘密資料，皆委交香港方面編纂出版。根據香港《七十年代》雜誌報導，此間餐廳老闆乃王玉雲好友、時任高雄市市議員的陳聰敏。事後陳聰敏被委以高雄體育協會要職以為酬庸；至於，底下這群三、四十名好漢，被捕後發現竟是政府所雇之暴徒，並由當時刑警大隊長施淵源邀請組織。

歷史有趣的是，2001年高雄市曾經發生多所「校園體育工程貪瀆弊案」中，經營瑋漢體育設備公司的前市議員陳聰敏、夫人陳吳素蘭、以及陳聰敏兒子業務經理陳宏俊，皆被聲請羈押交保。此外，這群「混混cosplay暴民」，並非街上隨機徵召吸收，而據說是由某位大哥所提供點交，後來這位「阿尼吉」也扶搖直上變身為中國國民黨籍的高雄市議員，不只在數年前順利將其政治香火延續至二世，此枚二世也輕輕鬆鬆便在這次國民黨大失血的九合一選舉中高票連任。

此間「鳳凰橋」酒店，算是當年的頗負盛名的「地下酒店」。根據文獻指出，這些「混混cosplay暴民」，是在黑白兩道通吃的王玉雲市長指示動手。不過，文獻跟口述對於假暴民數量，卻有不同記載。此間「鳳凰橋」酒店座落於美麗島雜誌社附近的中正路與瑞源路口大樓的地下室，早因多年前的槍擊命案而歇業閒置。至於，暴民的手中的武器「鋤頭柄」，據當年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指出，可能藏匿於中正路與南台路口已停業的香港超羣餅店旁的防火巷中。

至於，美麗島事件之後，便是大逮捕。其中一個高雄在地的政治犯便是工人作家楊青矗。1979年10月13日清晨六點，楊清矗位於自強三路120巷內的家中大門口，突然衝進五、六位彪形大漢以扛豬的方式，將楊青矗拎出長長的巷口，俐落地甩進車中，並駛往不知名的可怕未來。許多當地居民表示，楊青矗妻子那「救人啊！」的淒厲聲調，仍舊清晰在耳。

透由美麗島事件當天的簡單重繪，讓人權地圖中的景點除了美麗島雜誌社之外，突然多出幾項有趣的地標，包括那個「寶月飯店」、「鳳凰橋酒店」、那條預藏鋤頭柄的防火巷，以及迴盪著楊青矗妻子那淒厲叫聲的巷子等等。於是，在城市中穿繞的微旅行，將不只有小清新式的自我感覺良好，而是用一種相較輕盈的方式，去重新估量跟貼近，我們所在城市中曾經寫就鑲嵌的人權與民主的過往。歷史在時間沖刷下總是會斑駁老舊，但透由城市微旅行的方式，重新記憶屬於這個城市的歷史，並在行進探訪間，感受到對如同空氣一般存在的民主與人權的真實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