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吹水】政治鸞書勸世圖：從選戰中重塑台灣的政治道德底線（下）

「選舉」是一個價值的選擇，背後則反應出所選取的價值所隱含的一套道德意涵與規範。例如，最近在《蘋果日報》有一篇名為「我們這些偏藍選民為何支持柯文哲」的投書，裡頭便指出他們會捨連勝文就柯文哲，其實是對「倚靠自身專業跟努力，取得階級往上流動的機會」這一價值的肯定。

然而，基於台灣特殊的國民黨統治遺留所造成的問題，抑或儒家鄉愿或「河蟹」文化作祟，台灣的地方基層選舉，依舊以「人情」跟「社會關係」為投票指南，並讓理當作為一種價值選擇的「選舉」投票行為，充滿著濃厚的前現代況味。

俗民文化觀念的重塑vs. 常民的「人情羈絆」？

既然常民社會中的「人情」跟「社會關係」是牽動台灣投票行為的重要指南，那以俗民宗教慣習為著眼與切入的「政治鸞書勸世圖」，則是一種以俗民文化觀念的重塑為表現的價值教化手法，並以此對抗常民間的「人情羈絆」與「社會關係」紐帶所帶動的投票行為。

誠如五年前披民進黨戰袍，出征苗栗縣縣長選舉的台灣民主學院主任楊長鎮曾提及，當年在舉辦選舉茶會的場合中，某些原本答應要出席的朋友，因見到入口處燈光太亮，唯恐有被認出之虞，便當下折返離去。楊長鎮以此故事說明，人情密度跟社會關係，以一種社會壓力的方式，退卻那些嘗試選擇扛著更美好價值候選人的選民。

事實上，社會關係跟人情密度，看似幽微不著痕跡，卻往往會影響很多社會行為的表現。例如，同志朋友常提及，高雄的同志跟台北的同志文化表現與行為慣性的差異。其中，由於離鄉背井到台北的同志，欠缺在地社會關係網絡的監看與桎梏，讓台北同志出櫃或現身的意願較高，甚至圈內彼此學習爭逐著各種前衛等文化氣味的實踐等，因而形成了與南部「同志圈」相異的文化氣息。因此，可想見同樣是警察臨檢，台北的同志酒吧就遠比高雄同志酒吧臨檢傷害性小一點；因為，只要高雄同志酒吧被警察臨檢過後，同志客源便礙於曝光的風險而大幅度降低。例如，曾以同志身份參選過高雄市立委的詹銘洲的同志酒吧，在多年前就因高雄市警察臨檢，導致客源快速萎縮而關門大吉。

此外，儘管「買票」的效度已經萎縮，但買票慣習在台灣長年不墜、無法徹底阻絕之理，便是「買票」某種程度符合一種俗民社會間的「人情義理」。換言之，在基層民眾的俗民慣行理解中，「拿人錢財，投票消災」是自身義務的兌現。縱然，「買賣票非法」的社會教育，早已行之多年，但這種「現代性的國家律法」的道德強度，在民間仍舊得讓位給「拿人錢財，投票消災」此種前現代性的人情義理的道德。

是故，「政治鸞書勸世圖」便是一種嘗試滲入常民日常賴以為思維與行為準則的俗民慣習的運作邏輯中，重塑一套新的道德準則，以對抗舊有的道德邏輯，並以此干擾與阻滯當前民間基層中此種由「人情密度」與「社會關係羈絆」所牽引的投票行為，甚至「買票的兌現義務」等等。

「翻轉基層政治」的真實意義？

美國前衆議院議長歐尼爾(Tip O'Neil)曾有一句名言：「所有的政治都是地方政治」(All politics is local.)；因此，台灣年輕世代的公民遂有「翻轉基層」的倡議，並嘗試以投入里長選舉、返鄉參與月底的九合一投票…等等，展開「翻轉基層政治」的運動。然而，誠如上述分析，威權殘餘國民黨之所以不會倒的主要秘訣，其實在於中國國民黨已與俗民社會運作的文化肌理與社會心理，相互交錯齧合。因此，越是基層政治，越是不問價值與是非，而是以人情跟社會關係為投票憑藉。

如果，國民黨這魔鬼是隱藏在基層的俗民文化的肌理跟思維慣性中時，所謂「翻轉基層政治」其實除了年輕世代回鄉參與地方性的投票，甚至更主動積極地投入基層里長選舉之外，便是開始建構一套可以凌駕「人情密度」、「社會關係羈絆」、「買票兌現義務」…等等普行於俗民間的人情義理之道德邏輯。

「政治鸞書勸世圖」的政治意義，是為了重塑與確立一套新的政治道德與基本價值；但其以「勸世鸞書」的方式呈現，則是借用台灣俗民社會間的道德邏輯與文化實踐的熟悉與理解方式，直接訴諸民間百姓。因此，由基層開始翻轉政治，亦即是由基層民眾的慣行思維的重塑，開始翻轉起，讓「中國國民黨」成為人人得而喊打、避之唯恐不及的髒字，並以各種「地獄磨難」為恫嚇式的勸誡，如此才能讓「國民黨不倒，台灣不會好」，逐漸成為一種俗民自然而然接受的道德信仰，從而在道德強度上凌駕「人情」與「社會關係」等羈絆。

因此，當代表中國國民黨參選嘉義市長的陳以真，刻意在文宣跟看板宣傳上脫掉黨徽，切割掉馬英九的可能關連與想像，表示「中國國民黨」跟「馬英九」作為一句「髒字」，已得到相當多民眾的接受。緊接著，台灣一群年輕公民，為了反制陳以真刻意隱瞞消費者大眾與選民知情權而切割黨徽的作法，發起「替國民黨找回自我」，來替陳以真找回遺落黨徽的運動。

事實上，此運動的意義，並非只是要提醒嘉義市民陳以真的真正黨籍歸屬，並將聲勢高漲的國民黨籍陳以真拉下馬便罷，而是在於透由貼上骯髒的黨徽過程中，不斷跟百姓與民眾確認「中國國民黨」的骯髒與可恥存在。一旦確認「中國國民黨」跟「馬英九」成為骯髒的代表之後，進一步將沾染上「國民黨」者給予道德批判的社會壓力，那時才能對普存於基層俗民文化實踐的細節之中而屹立不搖的國民黨魔鬼，進行真正的除垢與清理。

高掛在高雄市基進側翼競選總部廁牆上這幅「政治鸞書勸世圖」，圖的就是在俗民道德與文化的慣性思維跟邏輯中，將中國國民黨給徹底地清除殆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