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重新站起的本土語言,請吳部長不要被語言工具主義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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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初一則重要的新聞「本土語言仍列選修」就這樣消失在黑心油的風波之中,雖然按照台灣從來不願意正視語言議題的習慣,並不令人太意外,但看著這一座美麗寶島即將喪失她靈魂的一部分─多語─就讓人恨不得想衝進書店撕破滿山滿谷的英文學習書籍。

教育部長吳思華說,將本土語言列為必修不符合新課綱調整的方向,也就是增加選修的空間、減少強制性的必修。這個課綱的修改大方向沒有問題,但是不適用於本土語言。吳部長一番說辭透露了「語言工具主義」(linguistic instrumentalism)的鬼影正在綁架台灣的多語夢。

「語言工具主義」是晚近資本主義中,將語言放進市場邏輯中去討論的後果,語言逐漸擺脫其與族群文化、認同的純正連結,轉而成為一種純粹的工具,可以被標準化、被予以量測。吳思華的論調,再次展現了台灣正朝此路走去的蹣跚,因為這條路實在詭譎。把本土語言(或說母語)和一般的選修科目劃上等號,將其說成一種學習自由市場中可供選擇的教育產品之一,其實背後的邏輯就是「不視語言為語言」,而是「工具」,如果「學生有修習的意願」,學校再來開課,簡單來說:有人要買,我再來賣。

當然,台灣步上這條路,不只在這次教育部的決策。有個弔詭的現象──各種語言檢定也位在語言工具主義的鬼影下。原住民諸族語檢定、客語檢定等,呼應了語言是可供標準化的工具,彷彿考過了檢定就是某種資本的證明,但有在關心這類檢定的都心知肚明,要考過某些等級基本上只要看熟題庫和資料就好。曾幾何時,台灣的本土語言竟然像那些明確在就業市場被貼上價格標籤的英語、日語等一樣,需要辦這種檢測?

「語言工具主義」的最大問題就是,一旦語言學習被建構成一個看似自由民主的市場,然後有一些方式可以鑑定能力,那麼離語言復振基本上愈來愈遠。語言的本質在於牽扯其中複雜的認同與集體記憶,當一個族群對自己的語言沒有認同、沒有記憶,他們怎麼會願意去學習?而缺少熱忱的主要原因就是,整個台灣社會並沒有讓本土語言有光榮自身的機會,不是官方語言、不是教學語言、不是買東西的語言,什麼都不是的情況下,只靠著用檢定考試去激勵族群學母語,最後學到的,真的也就是資本市場中的一種產品而已。

指著月亮的手不是月亮,保留了剝皮寮的房屋外殼不表示保住了文化;同樣地,在語言工具主義的思維主導下,即便身為半個客家人的我,通過了客語檢定,也不代表我就保住了我的語言,頂多我得到了語言的空殼,那個徒有文法、發音、詞彙的結構空殼,人去樓空。

台灣現在首要的就是,清楚地了解到本土語言不只是一個學科而已,不只是一種學習市場中可以被購買的產品,我們要替語言的空殼重新注入族群的記憶與認同,讓本土語言有發光發熱的機會來讓自己成為有價值的寶物(我說的是value而非price)。要讓我們的下一代在學校中知道,本土語言被國家認可,本土語言之於我們,是人生之必須,所以被放在義務教育。而全部的全部,就從將本土語言列為必修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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