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ras-ALHomse─從敘利亞逃到德國的政治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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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ras今年三十歲,大學時在敘利亞修習護理,畢業後在醫院擔任護理人員。

2011年內戰爆發後,獨裁政府禁止所有醫院治療、收容那些受戰火波及的無辜百姓,但他和同事們仍然偷偷地把受傷的老百姓安頓在醫院裡,而這在敘利亞是違法的,被發現絕對會被判刑,甚至會連累家人, Feras因此從不告訴家人他真正的職業。

兩年前Feras對敘利亞的政治狀況徹底絕望:戰爭似乎沒有終止的一天,而且有秘密警察盯上他的同事,他感到自己的處境也岌岌可危,更怕家人因為他而受到審問,他只能放棄當一個「非法的醫護人員」,但是他無法冷眼旁觀無辜百姓的痛苦。對Feras而言,在政局動盪不安的敘利亞,若不能當個醫護人員,盡自己微薄之力使同胞的痛苦減輕,生活便沒有任何意義,因此他獨自離開了敘利亞。

Feras並非一開始就將目的地設為德國,他要找的不過就是一個沒有戰亂、注重人權的國家罷了!離開敘利亞的第一步就是要到北部的大城阿立剖(Aleppo),接下來搭汽車到土耳其邊界,搭乘開往義大利的船。一般來說這種船只能載二十五到三十人,但是根據Feras目測,這艘船卻載了至少一百二十人!下定決心逃離敘利亞的人實在太多,都逃到了這一步,當然非擠上船不可,回頭只有死路一條。船長是土耳其人,開往義大利途中,再十公里就到義大利了,船長卻堅持要掉頭回土耳其,所有人只好轉乘一艘更小、逃生用的氣墊船。許多人早已體力透支,根本沒力氣和別人搶位子;也有很多人搭上氣墊船後,因為波浪來襲而掉入海中。在逃離獨裁、奔向自由的途中,不幸喪生的人實在太多了。

Feras只在義大利待兩天,因為難民營的生活條件實在太糟了:沒有床墊,每個人睡覺時肩並肩躺在地上,連翻個身都很困難。他剛好有一個舅舅住在德國布萊梅,第三天他便搭火車經過法國和盧森堡,到了德國,他在布萊梅暫住舅舅家,同時申請了政治難民身分,兩、三天後德國政府便分配他去漢諾威。在漢諾威,一開始他住了三個月的難民營,之後透過德國社會局的幫忙,租到一個理想的住處,也找到一個短期的工作,讓他可以自力更生,並寄錢回家。

除此之外,Feras也開始學德文,一期課程六個月,只要二十歐元。目前Feras已經學了近兩年德語,有C1程度(外籍大學生申請德國大學的門檻),但他持續精進德語,他計畫兩、三個月後申請德國的專科學院(Fachhochschule)讀醫療護理方面的學科。雖說只要德語流利,在德國找工作並不難,但重點在於自己對這份工作是否抱持熱忱,Feras目前從事汽車交易 (當然,一邊學德文),這份工作薪資不錯、上級和同事也很友善,但他最嚮往的職業仍然是醫療護理,因此他必須先在德國就讀相關科系,並取得證照。Feras是一個意志力很堅定的人,我想他一定做得到,再說,還有一個更強大的動力在支持著他─與家人團聚的渴望。他期待戰爭盡快結束,讓敘利亞人有安全的生活,讓他能夠和家人團聚,無論是在敘利亞、德國,或世界上任何一地方。

最後我問Feras最喜歡德國的什麼呢?他想都沒想就說「太多了!」停頓幾秒後,他回道:「自由,尤其是言論自由。在德國,大家可以暢所欲言、可以毫無恐懼的談論政治,我認為民主就是保障每個人的言論自由、讓每個人決定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還有健保制度也很棒!在德國,生病不用害怕沒錢看病。還有就是,在敘利亞,我感受不到作為一個人的價值,獨裁政府可以草菅人命;但是在德國,別人不會因為我是政治難民就歧視我,我感到被尊重、被平等的對待。」

註記:訪談結束前,我問Feras是否能讓我拍一張照片,他略帶驚恐的斷然拒絕我,他非常擔心,若一篇刊有他的姓名與照片的文章被發表,敘利亞的祕密警察很可能會找上他的家人,他必須保護家人的安全。他拜託我不要公開他的姓氏,用ALHomse代替,in Homs的意思,Homs就是他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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