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賓威廉斯 ─ 傳奇殞落，一個愛笑愛哭的詩人

這個夏末，8月11日十二點二分羅賓‧威廉斯(Robin Williams) 以近乎撕裂、令人難過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美國痛失一代諧星，法國公視當晚播放他的經典影片：《早安越南Good Morning Vietnam》，新聞台點播了一首路易阿姆斯壯的歌送給他，夜裡重看《早安越南》時，頓覺感傷，私心想以文章紀念他。

羅賓令我想起台灣的喜劇傳奇─許不了。他們都是習慣把歡樂、笑話、嘴角上揚的那面分享給人，將淚滴、孤獨、憂傷疾病留給自己的小丑，傳奇的悲劇英雄。導演朱延平曾如此描述許不了晚年的生活：「許不了在電影製片廠時，經常會逗大家開心，是個很快樂的工作夥伴；但是他返家後，經常獨自喝酒解悶直到天亮，喝醉了就放聲大哭。」

羅賓威廉斯也類似，他總在人前興奮不斷，無法靜止搞笑，早在70年代晚期就染上酗酒毒癮的他，也聽從家人努力去勒戒中心戒掉。他曾說過：「古柯鹼是上帝警告你賺了太多錢的方式」，這句話聽來如此諷刺、如此悲涼。多年來，他也深受重度憂鬱症的苦，鑄成了離世的主因。

四十年戲劇人生，笑中帶淚。

回想威廉斯一生，深深覺得，他是真實思索過「喜劇」與「悲劇」之於存在意義的傳奇演員，他令人笑，卻笑中帶淚。

1951年7月21日出生於美國芝加哥一個中產階級家庭，他曾經這樣形容小時候的自己：A quiet child，一個安靜的小孩，羅賓覺得自己膽小害羞，因加入高中的戲劇課程才徹底改變了他的內向個性。接著，以獎學金進入紐約著名的朱里亞德學校，從此學習他最愛的表演藝術，他的戲劇生涯已有四十年，佔據他生命的三分之二。

28歲進入電視圈，在喜劇影集《莫克與明諦 ─ Mork And Mindy》扮演「拉拉隊隊員」，拿下他第一座金球獎喜劇類最佳男主角 (圖一)。 30 歲的羅賓參加了« 普派─Popeye »的音樂喜劇，開始涉足電影界，留下了帥氣可愛的時代劇照 (圖二)。

1987年《早安越南》（圖三），他演活了嘻笑幽默的美軍電台 DJ，一部表現反戰思想的喜劇電影。片中，他在越南最好的朋友竟是策劃炸彈攻擊的「越共」，正在打仗的美國人越南人惺惺相惜，幾乎難得的友誼。事實上，羅賓本人也反對越戰，2003年公開痛反伊拉克戰爭，他經常批評布希總統的反恐戰爭。以此片贏得金球獎影帝，那個親切有力的極度熱情的「Good Morning, Vietnam」早已深刻印拓在影迷的記憶裡。

還有《窈窕奶爸Mrs. Doubtfire》為了親近孩子男扮女裝的道菲爾太太，活潑逗趣的老奶媽一邊吸塵一邊旋轉舞蹈的媚態，讓人忘了原來他是男兒身。另，他替迪士尼動畫片《阿拉丁》的配音演出，百變精靈忽大忽小活靈活現的「聲音」，再一次讓他得到特別獎，只能說他真是一個「精靈，戲劇天才」─ Genie。

在威廉斯四十年的戲劇人生，得到四座金球獎，被提名奧斯卡金像獎三次，一直到《心靈捕手》的角色才獲得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項。1998年領獎時，他還不忘在台上感謝他的父親，他說：「當我跟我爸說我要演戲時，我老爸說：『好，但是你得找個正常工作，以免日後餓肚子』。」那次典禮上，我們看見他的感動眼睛與淚光閃爍，但仍停止不住耍寶，幽自己一默。

終於，2005年的金球獎典禮上，威廉斯獲頒最令電影人驕傲的終身成就獎。2014年底的《新博物館之夜》亦將上映，他仍有三部電影進入後製階段。只可惜，我們再也見不到那個老在人前搞笑風趣的羅賓威廉斯。

她説：「世界，失去一個美好的人。」

他是一個樂把歡笑帶給觀眾的好演員，沒有大明星的架子，朋友眼中的好朋友。關於友誼，有件事特別令人感動，影星「超人」克里斯多夫‧李維(Christopher Reeve)是他的同學，也是摯友。 李維在1995年墜馬癱瘓，心情極度低落，羅賓去醫院看他，他戴起外科手術口罩，以一口俄語腔英文，扮成瘋癲的小丑醫師要替好友李維「看病」。當羅賓脫下口罩，李維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他說：「這也是他這麼多天來第一次笑。」

羅賓威廉斯，似乎總有辦法讓人開懷大笑，而他自己卻隱匿於笑容的底層？誰來令他真心微笑？

是以，他的第三任妻子蘇珊施奈德(Susan Schneider)傷心泣訴：「世界，失去一個美好的人。」

逝世隔日，歐巴馬總統也發表文字：「羅賓·威廉斯曾是士兵、醫生、精靈、保母、總統、教授、小飛俠彼得潘 ... 其他所有角色，但羅賓威廉斯絕無僅有，終其一生，他感動無數心靈。」

珍惜此刻 ─Carpe Diem，Seize The Day。

「因為我們大夥都難免一死，不管你們信不信，屋裡的每一個人有一天都將停止呼吸，變冷，死亡。你們向前到這裡來，熟讀過去這些人的面孔，你們從他們身邊走過，我想你們沒有好好看過他們，他們和你們沒什麼不同，同樣的髮型，和你們同樣的荷爾蒙、無敵，就像你們所感覺，世界是他們的，他們相信自己注定要做大事，和你們之中很多人一樣，他們眼中充滿希望，像你們一樣，他們是否直到為時已晚，才吸取生命的精髓，發揮才能？
各位，因為這些男子現在都已逝去了，入土了，如果你們用心聽，可以聽到他們在向你們低訴他們的遺產。
Carpe Diem, Seize The Day Boys ,Make your live extraordinary. 」
﹝孩子們，珍惜此時此刻，讓你的生命璀璨發光。﹞

這是電影《春風化雨》中他說過的一段話，羅賓飾演的基廷老師﹝John Keating﹞，一心顛覆死舊傳統，堅決思索，聆聽文學，要求學生想像自己的詩，影片中引用了許多跨越時間的詩句對白，以及學生們在山洞裡擊節而歌的《已故詩人會 Dead Poets Society》，他的畫面、表情、讀詩的樣子令人戀棧，擱置心底。

彷彿聽見，他朗讀一首詩：
 
「趁你能時，
  採集玫瑰花蕾，
  昔日時光依舊，
  飛速飄揚，
  今日微笑的同一朵花，
  明日將枯。 」
 
 

於我，羅賓威廉斯是詩人，一個愛笑愛哭的詩人。

那些思索生命的詩人、文字、過程、畫面、喜劇傷悲，早已超越人類短猝的、荒謬的、原始的、營營汲汲的生命。

依稀記得那時，與同學一起去看了這部電影。散場以後，我們坐在椅子上許久，不肯離去，直到整個報幕結束。彼時，我們在幽黯中、微微薄薄的細光裡，輕輕地在口腔、在心臟重複這個句子，彷彿處于一方黑暗洞穴，彼此以手指「撘、撘、撘」重重地敲擊這個暗號：

Seize‧The‧Day‧
珍惜。此時。此刻。

此時此刻，若細光微薄，也想如此敲擊這個生命的暗號。
如果你用心靜聽，才能真實聽見。

O,Captain! My capitain! 
R.I.P. Robin Williams.

安息吧，羅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