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在哪裡？

很多政體或政黨的名稱，無巧不巧都有一個「民」字。從「中華人民共和國」、「中華民國」到「民主黨」、「國民黨」、「民進黨」及「親民黨」，好像訴求的對象都是「人民」、都是「People」。但是這些政治團體雖然以「人民」為號召，但他們心中的「人民」去了哪裡？在政策制訂的時候，人民的聲音有被聽見嗎？或者，他們念茲在茲的，是人民的生活福祉嗎？

 

圖說：街友無處可去，連公園椅子都裝上鐵欄杆，使之不得休息。圖片來源：轉貼自當代漂泊協會/楊萬雲攝影。

 

我們來看看美國「民主黨」的例子。美國的經濟並不像我們認知的這麼風光亮麗，他們在2008年的時候曾經遇到了一次很嚴重的金融危機，導致共和黨小布希政府下台。但民主黨所屬總統歐巴馬上任之後，竟然用人民的稅金，幫忙把大企業、投資客的債務全部都還清。所以美國人民非常憤怒，氣到去「佔領華爾街」，喊出「我們是99%！」拒絕這些1%的有錢人公然搶劫國家的錢。美國貧富差距其實本身如此龐大（請看影片），所以佔領華爾街也是剛好而已。

 

 

影片：美國貧富差距的真相。

 

後來美國政府不敢明目張膽拿人民的錢給華爾街富豪，於是他們開始搶鄰國的錢。所以美國開始印鈔票（QE，量化寬鬆政策），讓他們自己的美金貶值。美金變便宜了，美國的債務、貿易的壓力就會變小。量化寬鬆還不夠，歐巴馬不斷在東亞推銷「TPP」（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議）。希望可以擴大外銷，轉而將貨物賣到日本及韓國兩大市場，以舒緩國內製造業崩壞的壓力。對於日韓來說，加入TPP是十分冒險的行為，有一本日本的暢銷書《TPP亡國論》，就是在分析日本如果加入TPP下場可能就是挫咧等。總之，美國不是聖誕老人，他來你家無非就是要你開放市場，是要你強迫買他的「禮物」（比方瘦肉精牛肉），有點像是兄弟茶這樣，日本韓國強迫中獎，都有點苦惱。

 

圖說：《TPP亡國論》書影。圖片來源：允晨出版社。

 

但是台灣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吵著要加入TPP，就在日韓迫於政治壓力而不得不向美國妥協談判的時候，台灣人非常樂於在還沒討論「保護政策」的時候就加入自由開放的遊戲裡面。而且還唯恐別人擔心自己不夠開放，願意「以加入為前提來談條件」。有點像是說美式足球比賽，其他球員都在擔心保護裝備不足，但台灣人為了和其他國家一起打球（拜託！只要能讓我們上場打球就好！），可以不穿任何裝備就出賽，只能說我們是勇敢的台灣人。

 

從美國的案例來看，民主黨的歐巴馬顯然沒有妥善處理社會分配的問題。但台灣也是一樣，各個政黨的產業政策從來沒有和「99%的人民」討論過。各黨派擔心在意的都是1%資本家的心情，因此談論產業政策總是要加入固定的起手式「我們不反對自由貿易，只是…」、「我們不害怕競爭，不過…」、「你看新加坡和香港，我們也要…」。但政治家們從來也不願面對人民來談過低的稅率（但都是上班族在繳）、搖搖欲墜的健保制度（然後還要大膽開放醫事人力到自經區），以及從沒被關心過的農業問題（但農委會只說農業加值專區是把餅做大）。

 

這些以國民、人民為號召的政黨，從未討論切實而重要的前景，例如青年因為低新高房價、勞動條件太差而不敢生小孩，三四十年後繳稅的青壯世代恐怕會面臨社會保險破產的困境。他們也不去面對高房價背後代表的經濟泡沫危機，當房地產的謊言破掉之後，銀行與投資客所面臨巨額債務的問題。到最後國營企業可能也會以自由化為由被賣給財團，造成更大的分配問題（例如態度超差的中華電信及遠通集團）。這些與台灣未來最相關的財政問題，其實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方式，很簡單就可以做到，就是「窮人加薪、富人加稅！」但這麼簡單的解套方案，卻被經濟學家視作違反市場邏輯的旁門「左」道，然後轉身過去探討自經區裡面到底有沒有牛肉（或者還有沒有爛掉的牛肉）。

 

台灣的經濟學家，幾乎沒有人反對市場開放，他們說這就是專業經濟學家的判斷，因為很簡單，自由市場很有效率，自由市場是鎖國之外唯一選擇（阿邏輯咧？他們說了算）。但法國最近有一位年輕的經濟學家皮凱提（Thomas Piketty），寫了一本新的《資本論》，論證說近幾十年來的自由貿易，非但沒有為人民帶來經濟上的福祉，反而還讓貧富差距嚴重擴大，所以當下之計不是繼續搞自由貿易，而是提高稅賦負擔率（台灣是世界最低，只有12%左右，比新加坡還低）。他的理論從法國紅到美國，原本是一本厚達700頁極為枯燥無聊的學術書，結果竟然高居美國亞馬遜書店銷售榜首！可見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者實在跳針太久了，讀者想要開窗來看看到底不談「開放市場」的經濟學家到底長什麼樣子！

 

圖說：皮凱提與他的新《21世紀資本論》。圖片來源

 

連自由派的經濟學大師朱敬一都還為這本書做了幾篇導讀（這種事張善政是做不來的，所以科技部…）。這代表說經濟學真的不是只有自由開放才是王道，而是必須考量社會分配的問題，讓整體的稅賦制度平衡化、讓人民生小孩、讓青年找到合宜的房子住、讓上班族的工作時間正常化！人民口袋有了錢，才能消費，心情愉快就會提高競爭力，景氣才有可能逐漸回升。

 

人民到底在哪裡？99%的人民，聲音是不是通通不見了？他們在各行各業、各個角落努力生活、工作著，每天加班只為了添加一點小小幸福，但國稅局搶走他們口袋裡的血汗錢，卻對1%的有錢人十分寬待，這是非常不公平的現象。總而言之，人民是政治唯一的目的，希望各個政黨也能以多數人的福祉作為制訂政策的唯一標準，否則，套句《經濟學人》的話說，後果請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