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吹水】小心「中國性」:除了課綱亂調小組十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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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綱中國化爭議的背後,是再次將台灣人民訓練成為「中國人」的洗腦文化工程。網路上也把這主導課綱中國化的10人小組,當成滯台中國認同者的代表。雖然,隨著選舉為表現的民主化與本土化,以中國為本位主宰的史觀、歷史書寫、文化想像的霸權位置受到挑戰,並緩慢地往符合現狀台灣本位的方向進行微調,此乃國家正常化過程的一環。同時,國民黨政權刻意在制度資源基礎上維持的族群不平等,也逐步廢止取消。

然若按照學者一般的定義,把所謂「中國性」(Chineseness)當成一種所謂貫穿中華民族歷史的一種文化精神看待,則「中國性」卻早已頑強的滲入台灣社會各層面與不同領域的人事物中,包括大多數台人身心靈之中。職是之故,企圖扭轉台灣人民身份與國家認同正常化趨勢而為的反動,除了這10位滯台中國認同者的課綱亂調成員之外,更多滯台中國認同者也常會化身成各類專業或文化人,企圖抹消台灣文化的本土與在地性格,並藉此再次嫁接演練「中國性」,或往中國文化「連結」,而身染中國性的我等,甚至對此也不以為怪。例如,唬爛「魯」(滷)肉飯源自中國山東「『魯』肉飯」、抑或唬爛台南人早晨喝牛肉湯的早餐慣習,乃來自於中國福建的美食家等等。

小心,中國性

1990年代,原本受壓抑與次等化的台灣在地文化活動,隨著本土化跟民主化開始浮出檯面。或受到社區總體營造、或來自於在地觀光的需求,各種在地節慶文化便受到地方政府挹注,甚至成為政府推廣的重要文化活動。此類節慶文化活動雖然常流於表面膚淺,但對於重凝在地人民的歷史記憶與文化認同有莫大助益;但為了給這類節慶活動一個文化源頭,許多地方政府便委聘學者研究,於是,連結台灣在地的文化活動,便往往被嫁接至中國的源頭。例如,台南府城的「做十六歲」成年禮活動。

當「做十六歲」成為重要活動之後,「中國性」症頭頑強的學者,便開始替此活動進行文化溯源,並從典籍查找考究,找到中國文化的源頭,好似只有連結至中國才具備文化之正統精神,而完成忽略文化本身的意義必須扣合在地社會此一載體,方能貼近其初衷意涵。如同英國的社會史學者大家認為,傳統除了有著與「過去」或「歷史」的關係之外,傳統的再發明更有其「現在」或「現實」的目的。換言之,「做十六歲」的文化儀式縱使是起於更早的中國地方風俗,但兩百年多年前安平地區碼頭工人的十六歲成年儀式的文化再現,某種程度亦就有其時空的現實社會意義。

在地社會鑲嵌的「做十六歲」文化

事實上,「做十六歲」的文化必須搭配碼頭文化進行理解,方能有效解之。早年台南西區「五條港」一帶,安平的碼頭苦力工資是以年齡計算,16歲以上可以領成人工資,未滿者只能半價計,因此為慶祝16歲為成丁,得以變身為家庭經濟幫手,遂有「做十六歲」成年禮之習俗流傳。

觀諸世界各地的港口碼頭,碼頭因苦力競逐工作機會,常有兇鬥狠的風雲故事,如世界知名影星馬龍白蘭度,其在1954年所主演的《岸上風雲》(On the Waterfront)一般。因此,港口的碼頭勞力市場常有其特殊的市場進入規則,以避免各種工作競逐所帶來的削價競爭,不論是用前現代的膚色、語言、地緣為歧視手段,進行市場區隔為秩序,抑或是相較文明與制度的手法,例如透由碼頭工會形成「勞動卡特爾」(labour cartel)壟斷碼頭勞力的供給,其目的皆是為建構一套碼頭勞力市場供給的秩序,避免苦力因激烈無序的競爭而落進慘況。

再者,若從西歐的工業化歷史發展來看,一般家庭中養家活口的「頭家」(breadwinner),總是附著於成年男性的想像,同時在18、19世紀工業化進程波瀾壯闊地在世界各地普及開來之時,男性工會運動便專注於女性保護、童工保護和追加家庭工資(family wage),以對抗資本家利用更馴服與溫順的女工和童工,來拉低工資與強化勞動市場上的競爭。白話一點,在市場競爭面前,是無分性別、年齡跟種族的;於是,19世紀以來,工會運動相當專注於女工和童工保護,更提出義務性教育,以便把兒童轉介至學校等等,這除了有讓更容易受傷害的童工與女工免於資本狼爪染指的人道顧慮之外,成年男性工人透由此舉,也可避免女工與童工勞力的無節制競爭,導致成年男性工人失業的考量哩。

因此,以社會學想像進行觀照,即可理解以「十六歲」的童工半薪與成丁全薪的界限,並以「做十六歲」為成年禮的展演,某種程度是一項把「童工」與「成年工」進行勞力市場階層化的區隔建構。如此,碼頭苦力的勞力市場形成雙元狀態,不僅可降低家庭把童工送進碼頭工作的誘因,免去身體發展未臻成熟的童工因荷重而受到傷害,更可藉此一「做十六歲」文化儀式,讓成年男性碼頭勞動力不至於受到任意與無節制的童工勞力供給,而招致削價性的惡性競爭呢。

那五條港碼頭工人「十六歲」的年齡尺度如何而得呢?儘管,現代的生物醫學認為女性在十六歲時,身體骨骼便已經發育成熟,但男子卻必須遲至十八歲方才完全定形;但根據傳統中醫醫學理論《黃帝內經》之載,男子十六歲即已「腎氣盛」,並帶來各種體徵變化,如長喉結、鬍鬚、變聲以及骨骼粗壯成熟⋯⋯等等成丁的指標。因此,「做十六歲」此一具有中醫醫理為據的年齡規格,便在為了維持一個有序的安平碼頭勞動市場,並避免成丁與童工間的惡性競爭,而重新在200多年前的台南五條港被發明出來。這是一個重新「被發明的傳統」,縱使起源並非台南,但卻鑲嵌著濃烈的台南安平五條港當年時空中,特有的社會與文化意涵—一種安定與擺平台南碼頭勞力市場可能因放任性競爭導致的碼頭風雲啊?!

走筆至此

歷史書寫或文化想像與詮釋,本就是一種文化鬥爭,一種文化霸權的鬥爭,身嵌「中國性」或中國文化本位者的人們,不論刻意或無意,他們早就在現實上化身為國民黨的文化洗腦旗手,發揮著扭曲台灣歷史記憶、減弱在地文化想像認同的連結,這也是台灣人民身份與國家認同正常化如此緩慢之因。這是一場「台灣vs.中國」為本位主體的文化霸權爭奪戰,課綱亂調這10人小組只是讓這場戰爭檯面化的粗暴學者,更多的是那些深嵌「中國性」並化身為各種文化人的滯台中國認同者。

誠如,出身香港在美教書的文化研究學者周蕾(Rey Chow)曾在其「書寫離散」(Writing Diaspora)一書中寫道:「中國性」作為一種「關係束縛連結」(bonding)的情感,常是暴力的根源。面對無所不在的「中國性」,將台灣連結至中國的暴力干擾,大多數的台灣人民依舊無感或認為不重要,因此在戰場上拱手讓給中國文化本位主義者,不斷延後了台灣主體文化建立的契機啊?!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