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案與學運傳統:柏克萊的今與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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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克萊大學這個符號,究竟代表著什麼傳統?

若是對美國歷史稍微了解的人,應該都對柏克萊乃至於整個舊金山灣區在60年代末的民權、反戰,與學運文化中扮演的角色不會陌生。承襲著這個左派的、「嬉皮」的傳統,柏克萊一直被視為是反抗性十足、前衛,而有影響力的(我曾聽過有位住在相對保守的亞歷桑納州的同學在考上柏克萊之後,被祖父母問說:「那不是個道德敗壞的嬉皮集中營嗎?」)。

作為整個UC系統的旗艦大學,她可以說是此類公立大學的典範,對西岸的高等教育與社會文化交流也是舉足輕重的。當然,她也常常被認為是「窮人大學」,因為相較於美國東北岸的菁英私立大學,或者是地理位置較近的史丹佛,柏克萊的學費是容易負擔的,一年招收的學生數量也相當龐大。雖然因此在細節服務上不那麼「貴族」(例:全校學生若要上熱門課程要用搶的,常常有學生因為選不到課延到第五年才畢業),但是,她也因此一直都與社區有良好的互動,多少也符合其社會主義的傳統。

然而,這是我們對過去的了解所歸納的結論,進而得到的第一印象。我們不得不問,現在的柏克萊還是如此嗎?

前幾天,柏克萊校園發生了一場大停電與隨後而來的爆炸案,消息傳遍全球媒體,連我爸媽都誤以為是恐怖攻擊,緊張得要命。後來,根據警方調查,才知道原來事情的主因是一個小偷把發電機裡的銅製部件偷走了。學生報紙The Daily Californian也詳細地指出在整個柏克萊市,銅製物品的竊盜案有增加的趨勢。當然,一般學生對這樣的事件不會有什麼更多的想法,頂多譴責「誰那麼無聊?連發電機都要偷?」學生報紙也以「搞破壞(vandalism)」作為標題來形容整個事件。

但,在後續幾天的報導中,一位特派學生記者在一篇報導「回母校(homecoming)」的活動文章「母校與其他("Alma Mater and Other Matters”)」中指出,「這個事件本身值得以更龐大的社會與經濟脈絡來檢驗。柏克萊逐漸成為一個在灣區驚人的貧富差距中的特權之島。(the incident itself is worth examining in larger social and economic context. Cal is increasingly an island of privilege in the middle of the Bay Area’s astonishing rich-poor gap.)」。她在文章中將偷竊案視為貧富差距造成的結果,這樣的觀察其實相當中肯。在我來到柏克萊以後,經常在報紙上看到槍擊案、偷竊智慧型手機案等犯罪在小小的柏克萊市大幅增加的新聞,而這與整個灣區的房價、物價年年高漲(有個說法是,紐約市的房價全美第一,柏克萊緊追在後)、學生難以找到宿舍、路上都是街友等現象非常可能有所連結,當然更不用提都市犯罪。

在Medicine for Melancholy這部舊金山獨立電影中,導演也巧妙地在最後置入了一場學術研討會,裡面的學者在探討舊金山的仕紳化(gentrification)現象,並篤定若沒有機構或政府介入阻止財團繼續買斷土地,窮人與少數族裔一定會在舊金山越來越少見,不得不移居如奧克蘭(Oakland)等較為市郊、犯罪率高、教育機會不佳等等的城市。

我想起同一堂課程中的英文系同學,曾經與我們分享她去年參與「佔領柏克萊(Occupy Cal)」的經驗。她提到,其實整個學運並不像外界報導的那麼成功;除了組織內部常常有許多人想要爭著發號施令,當領袖之外,也有許多人等著收割運動的成果。但她最感到生氣的,則是整個學校大部分的學生持有的「階級主義」(Classism)。她說,當她們在Sproul Plaza露宿兩個月時,大部分的學生只是抱持著看戲的心情,而她認為這種被動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們不理解社會問題,而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共犯,其罪惡感讓他們不敢參加。

能夠就讀這所大學,事實上仍是要有相當社經背景的,包括能夠支付一個月超過一千美金的宿舍房租的預算。可想而知,許多學生其實比起當地的居民來的富裕許多,更不用提考取一間頂尖的學府事實上需要雄厚教育資源的支撐,一般社區高中的學生根本難以趕上。我不敢斷定階級主義在柏克萊的學生之間是主流,但根據這些資訊,以及越來越高的社會矛盾,我們不得不謹慎的重新看待當代的柏克萊:學運的傳統還能持續嗎?還是其主流已經如同報導中所說的,成為了「特權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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