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想想】文在寅政府的權力機關改革…「移轉分散」有效嗎？

1月14日是國立漢城大學(今首爾大學)學生朴鍾哲去世31週年的日子。1987年，正值青春年華的名校生，因積極參與勞工運動與街頭示威，遭治安本部從住處帶走，並以水刑拷問而窒息死亡。檢警刻意隱瞞，直到報社記者取得消息後報導出來，激起民憤而開展反政府示威，要求當時總統全斗煥下台與實行民主化。

描寫這起事件的南韓電影《1987》早在幾週前上映，開年後奪得票房冠軍，成為民眾與政治人物爭相觀看的院線片。就在同天，文在寅政府發表了新的權力機關改革方案。

青瓦台由民政首席祕書官曹國召開簡報會議，他說道：「31年前的今天，22歲青年朴鍾哲遭水刑拷問而死，當時檢方、警方和安全企劃部（當時最高情治單位，即現在的國家情報院前身）一同隱匿真相，看了電影《1987》，不禁體認到時代慘象的悲戚。」

「民主化時代揭開序幕後，權力機關仍站在國民對立面，現在該由從燭光市民革命誕生的文在寅政府，終結這個惡性循環。」曹國秘書官表示，若權力機關能充分發揮角色，就不會在民主化後，還發生崔順實干政之事，當下檢警與情治單位的責任分際，得重新釐清。

調整權力機構是南韓啟動司法改革，第一道需要面對的課題，特別是南韓檢調獨佔搜查與起訴權，卻時常被人詬病聽命政府指令行事而濫權，而在李明博與朴槿惠兩任保守派政權時期，總統皆任命檢調體系出身者，擔任青瓦台秘書官，形成政府權力與檢調間的利益糾葛與威逼體系，檢調中立性蕩然無存。

而近年來更嚴重的，是作為最高情治單位的國情院干政和施壓控制媒體等問題。李明博時期的國情院前院長元世勳，已因涉及組織工作員干預2012年大選，遭處4年徒刑。原應致力蒐集北韓內情與發揮「保密防諜」功能的情治單位，最後成為當局整肅異己的工具，讓文在寅政府決定大刀闊斧展開改革。

改革案有三大部分：首先是新設相當於廉政公署地位的「高階公務員不正行為搜查處」，以隨時調查政府高官牽涉的利益與不法問題，並確保不受外力干涉。

接著是原本同時負責國內外情蒐與對共問題搜查的國情院，將改名為「對外安保情報院」，責任只剩下蒐集北韓情資與海外業務，涉及國內的諜報偵蒐工作的職員，將移轉至警方旗下新設的「安保搜查處」執行任務。

而最受注目的在於檢警雙方的權責調整。排除掉金融與經濟相關案件的搜查，仍由檢方執行外，其餘領域全交由警方，檢方的任務則剩下第二階段的補充搜查與接下來的起訴；政府也將讓法務部「去檢察化」─停止任命檢方人士擔任法務部主管，切斷檢調與政府間的利害關係，以維護檢調獨立地位。

另外，警察再分立為中央警察（包括一般警察、搜查警察，由警察廳管理）與地方警察（由道知事或市長管理），前者負責中央層級的維安，後者則處理地方上層級的維安與刑案偵蒐。

新方案中，國情院與檢方的職權被大幅削減，並移轉到警方手中。政府選擇在目前文總統聲望極高的此時，不安於現狀，展現改革決心，要讓權力分配更為均衡，並維持獨立自主，杜絕中央與檢警相勾結或利益輸送的問題發生，可說正面呼應輿論訴求，也是進一步要藉民意在背後助力，讓改革更順利推動。

但這份計劃有若干隱憂，文在寅政府想實現權力分散，只是分散後的權力機構，角色並不均衡，原本是檢調和國情院職權過於龐大，如今看來卻是要讓警方坐大。

而無能制衡警方的體制，若權力沒有控制，這可能使得警方執法過當、違法逮捕、透過搜查來整肅異己或權侵犯人權的情況出現。特別是3年前才爆發參與示威卻遭水柱噴射致死的白南基事件，警方角色能否「正常發揮」而不「失控」，仍招來不少質疑。

改革案公告後，似乎是嗅到不友善的氣氛，南韓警察廳長李鐵星面對記者談論組織改編的立場，顯得相當謹慎。他說道：「比起外界講說這是讓警方更『肥大』，我們更感到責任重大，若國民們認為警方權限真變得太大，我們就必須充實履行調適權限之責。」

李鐵星廳長表示，將透過在組織內外新設牽制的機構，防止濫權之事發生，同時也要避免檢警相互角力。

另外，國情院在國內的權責被大幅削減，則讓向來重視安保價值與抵禦北韓的保守陣營強加批判，認為權責移轉過程會使得一刻都不得中斷的國內情蒐作業出現差池；移轉後，國情院、檢方、還有移轉至警方旗下的「安保搜查處」，能否緊密合作，不讓國安漏洞擴大、被北韓滲透，將成為重要課題。

而政府藉朴鍾哲事件31週年，還有《1987》上映中此時，公開改革方案，爭取民意支持，立意雖良善，但把調整動機與目標都與清算歷史事件相連結，這樣的問題意識可能會讓體制設計出現失誤。

曾任釜山地檢署長的律師石東炫就在報上投書表示：「觀察過去檢警和國情院讓國民遭受損害或引起公憤的事件，並非權限不均導致，而是內部成員誤用或濫用權力、權力慾過強、公僕意識不足與對人權觀念冷感而致。」

擁有實務經驗的石東炫認為，除要改善相關機構人員的意識外，緊要課題是中央政府所扮演的角色：「要防止這種歷史事件重演，分散機關權限與重組外，中斷擁有人事任命權的上級政治權力的干涉，更為重要。」

而儘管保守派的自由韓國黨與正確的黨（正黨），皆批評新政府調整權力組織是要藉改革之名行政治報復之實，卻未能提出更具體措施解決問題。

目前除執政黨共同民主黨(121席)外，握有39席的國民的黨也對改革案持正面評價，外加6席的進步小黨正義黨，改革案要通過並無大問題，但看來還需更多補強措施，能否完備上路，接下來就看南韓國會如何協商並排入議程。